淩晨的機場人流依舊絡繹不絕。
南槐前兩天剛立秋,不過溫度降的還沒有那麼快,哪怕是夜晚也保持着三十度的高溫。
祝吟剛落地,身上就被熱出了一層薄汗,脫了外套搭在手裡。
從機場出來,如絲般的微風吹散了些許悶熱空氣帶來的燥意。
她拿出手機點開打車軟件,大概是時間太晚了,過了幾分鐘才有人接單。
上面顯示師傅即将完成上一個訂單,距離這裡還有一段路程,預計需要等待十六分鐘。
等車的間隙,祝吟繼續玩着手機消磨時間。
突然想到了什麼,她點進微信上方的搜索框,熟練輸入一段号碼,點進對應的聯系人,将對方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
讓他在小黑屋裡無緣無故住了好幾年,祝吟想發條信息問候一下,寒暄的話又不知從哪說起。
和剛剛輸号碼時的熟練截然相反,一句簡單的話反複删減,好不容易敲出來了,這個發送鍵就是點不下去。
算了。
祝吟歎了口氣,決定作罷。
反正已經這麼久了,一條短信能說清楚的,等見了面再說也不遲。
網約車司機來的比預計時間要快,并沒有真的讓她等十六分鐘。
祝吟行李不多,隻帶了一個箱子加一個包,她将行李箱放進後備箱,上了車。
一路上車輛稀少,她坐在後座,能感覺到車速越來越快。
師傅車技了得,單手掌握着方向盤,還有空挑起話題聊天。即便現在已經是半夜,從他身上卻看不出絲毫疲憊地影子,整個人精神得很。
他理所當然把祝吟歸于外地人的行列:“姑娘,你是來南槐旅遊的吧?”
祝吟并不擅長和陌生人交流,有點僵硬的解釋:“不是,我就是本地人。”
她暈車一直挺嚴重的,現在車裡還開着空調,揮散不去的機油味混雜着各種亂七八糟的味道,讓眩暈感更加嚴重了。
師傅愣了下,他剛才問出那個問題是因為終點定位地址是一家酒店。
他也确實想不到一個本地人會有家不回,脫口而出:“那你這麼晚回家也沒個人來接你啊。”
“......”
祝吟強忍着内心那股惡心勁兒,幹脆閉上了眼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沒再接話。
見她沒出聲,師傅從鏡子往後看了一眼,憑借多年開車經驗得出結論:“你是不是暈車啊,提前說好,吐車上二百。”
祝吟:“......”
她剛想說沒那麼嚴重,讓他放心開,就被師傅降下的車窗硬生生把話給吹回肚子裡了。
能看出來是真的很害怕她吐在車上了。
幾分鐘後,車停在酒店門口。
祝吟推着她的小行李箱,來到前台。
接待人員站起來,很抱歉的看着她:“不好意思小姐,我們現在已經沒有空房間了。”
祝吟從包裡拿出一張卡,遞了過去。
接待人員看了一眼,立馬接過:“馬上為您安排。”
她剛剛拿的那張卡是景瑞黑金卡,景瑞旗下有一種VIP總套房型,隻為持有此卡者提供。
“您的卡,請收好。”
接待人員在電腦前操作了一會後,從裡面走了出來,手指并攏指了個方向:“祝小姐這邊請,房間已經為您開好,在頂樓,我現在帶您過去。”
“不用了謝謝,”祝吟說,“我自己就好。”
“好的,這是您的房卡。”
目送祝吟進電梯後,接待人員立馬卸下工作時的正經模樣,跟今晚和她一起值班的同事分享:“剛才那個人好像是我們董事長的女兒!”
同事不信有這麼巧的事:“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
“我之前聽别人聊過一點,而且你沒看見她剛才拿的那張卡呀,這卡都是實名制的,我剛剛登記的時候瞄了一眼,同名同姓還有這張卡的人反正我是找不出第二個了。”
“我去,大小姐半夜來酒店幹什麼,不會是來視察工作的吧,那我剛剛摸魚豈不是被她看見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
誰又能知道呢,這群有錢人的心思最難猜了,她隻是一個苦命的打工人而已。
-
倫敦到南槐的飛行時間在十小時左右,祝吟在飛機上已經休息過了,加上倒時差,她現在完全不困。
洗完澡後她躺在床上,想要醞釀一下睡意,腦子不自覺就開始東想西想了。
自她高中畢業後去倫敦,至今已經五年了。
闊别五年,她這次回國沒有提前告訴任何人。
祝吟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五年前從南槐離開的那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雨。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仿佛隻是眨眼間的事情。說短卻也不短,這座她從小生活到大的城市,幾年間又變了許多。
但當飛機落地的那一刻,當她腳再一次踏在南槐這片土地上的那一刻,過往回憶如同洶湧浪潮般湧進腦海。
就好像在告訴她。
南槐還是從前那個南槐。
隻是祝吟不知道,從前的人有沒有變。
連同她本身。
她甚至不敢保證,自己還是五年前那個祝吟。
......
祝吟是被一陣催命的鈴聲給吵醒的。
她下意識覺得是自己設置的鬧鐘,閉着眼翻了個身,伸出一隻手在枕頭下摸索出手機,摁了下開機鍵把它關掉了。
不過這鬧鐘好像不準備放過她,安靜了沒多久又繼續響了起來。
祝吟:?
十分鐘過得這麼快嗎?
她怎麼感覺才剛關掉不久。
昨天她在床上輾轉到天蒙蒙亮才睡着,夢都還沒開始做呢,就被連着吵醒兩次。
祝吟有點煩躁,不情願睜開眼。
拿起手機舉到面前,眼神聚焦後,看見了來電提醒。
哦。
原來不是鬧鐘。
是有人給她打電話啊。
隻是看着這個來電人,祝吟更加煩躁了。
偏偏她還不能挂,隻能接通放在耳邊。
祝誠上來先是一句質問:“剛剛給你打電話怎麼沒接?”
“睡覺呢,”祝吟實話實說,“以為是鬧鐘。”
說完,她覺得喉間幹澀,準備下床給自己倒杯水。
祝誠被她無所謂地語氣激發了:“我看你是長大了翅膀硬了,昨天回國不提前說一聲就算了,還不回家跑去住酒店!要不是有人認出你,把消息上報到我這了,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一個人偷摸回國了!難道當老子的想要知道自己女兒的消息還得派個人跟着才行?”
一直在國外的董事長女兒突然深夜出現在自家酒店,私底下已經傳成是她跟家裡人吵架了,鬧小脾氣所以才不回家。
祝吟一邊喝水一邊想,這消息傳得還真是夠快的。
“就算我不說,您不也這麼早就打電話過來了,”她不想一大早就跟祝誠拌嘴,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再說了,我這不是看時間太晚了,回家怕打擾到您休息,想第二天給您個驚喜嗎?”
“滿嘴胡言,”祝誠顯然對她故作體貼的回答不滿意,下了最後通牒,“我不管你什麼原因,今天必須給我回家!”
祝吟敷衍着:“嗯嗯嗯,知道了。”
終于挂斷電話,祝吟準備睡一個回籠覺。
反正祝誠是讓她今天之内回家,隻要沒過零點那就都算今天。
結果她剛躺下沒兩秒。
電話鈴聲又響了。
祝吟無奈地閉上眼,長吸一口氣:“......”
這群人到底知不知道擾人清夢天打雷劈這個說法啊!!!
她生無可戀摁下綠色按鈕。
“吟吟!”
對方嗓門過大,祝吟為了耳朵着想,把手機拿遠了點:“幹什麼?”
“你剛剛在和誰打電話啊,我打了幾個一直都占線,哎呀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啦,”姜雪聲音難掩興奮,“你是不是回國啦?”
“對,”祝吟反問她,“不過你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