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作為一個凡人,你是如何在青山門内僞裝的,”她瞧着女弟子臉上的每一分細節,“但是你和我差不多,其實連運氣都不會,對吧?”
女弟子默然。
房璃本來隻有三分确認,可見她這副模樣,三分的猜測也變成了七八分。這時女弟子又道,“你錯了。”
話音甫落,房璃的眼前隻剩下一道殘影,緊接着女弟子立掌為刃,沖着要命的肩頸劈去,房璃将她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沒有硬拼,而是微微走位躲開了這一擊,不想對面仿佛預料到了似的,行至半路強行改掌為爪,巨大的鉗制力量讓房璃一驚,下一秒,她整個人淩空飛起,砸進了淤泥裡!
神骨被死死攥在手裡,紋絲不動。
“這是什麼身法?”
乞丐隔玉望着女弟子的招式沉思,“行氣走勢有點像那個藍衣小子的。”
元神本來在發呆,聞言問道:“誰?”
“就那個,”乞丐的靈體半飄在空中,睨了元神一眼,“金蟾鎮和你一塊的,不是有一個穿藍衣服的?”
房璃大口呼吸,渾身上下的疼痛讓她幾乎麻痹了,視線穿過女弟子,身後,塵素的卷刃徹底斷開,撐到了極限。
她喘着氣,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
“……笑什麼?”
女弟子有種不妙的預感,手在半空警惕地伸着。
“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像個笑話嗎,”她斷斷續續,琉璃鏡上濺了許多泥點,看不清眸中閃着的微光,嘴角咧着,“公主殿下?”
話畢,她揚手一抛,彎鈎一樣的神骨驟然升空。
女弟子的表情怔住了,完全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手!
帶着耀眼神光的骨頭迅速飛高,仿佛感受到了神力召喚一般,地面上,池底中,混亂的打鬥局面靜止了。那東西飛出了魇水池,倒映在所有人的眼睛裡,不斷縮小,再縮小。
……搶。
所有人的腦子裡是剩下一個字。
搶!
一瞬間,刀槍劍戟,斧钺鈎叉猶如萬箭齊發!
所有人拼着一口氣,争先恐後要将對方的截胡,四面八方,三教九流,無數道精準控制的靈力在同一點彙聚,伴随着一聲刺痛的耳鳴——
靈力流交織擠壓,終于炸了。
遠處的密林驚起無數飛鳥,青蒼高懸,劇烈的炸響讓畫面靜谧無聲,兩個宗門的眼睛四處亂轉,試圖尋找到神骨的落地點。
忽然,有什麼東西砸到了明玉的額頭上。
她摸了摸腦門,低頭看着那塊雪白的東西,臉色一變。
“這是……神骨?”
嘩啦啦。
窸窸窣窣的碎片像一場短暫的小雨。
所有人呆傻地站在雪白的骨頭雨裡,仰面接受着骨灰的洗禮,某個被遺忘的事實像是蒙灰的珍珠,此時此刻,才隐隐發出了光。
啊,這樣。
原來神的骨頭,也是骨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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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璃一直想知道,他們是靠着赦比屍才走到這個地方,青山門又是靠的什麼?
她想起了一個人。
自從路上聽了赦比屍和自己說的那番話後,這件事就一直橫亘在房璃心間,她一直在想,如果那個人也進來了這裡,目的是什麼,她會去哪裡?
古書塔隻有獲得城主許肯,拿到血引珠方能進入,如果想要進來這裡,她會用什麼樣的辦法?
此時此刻,她仿佛才有了一個明确的猜想。
房璃出聲:“喜陽。”
女弟子的身影一滞。
“我知道是你。”
瘦小的體型穿着有些過大的青雲織錦絲緞袍,露出伶仃的腕踝。
女孩的眼神帶着些怯怯的敵意,盯着房璃,似乎拿不準她莫名其妙的發言,面露迷惑。
正是依靠着這份能力,喜陽這些天才能在青山門的隊伍中初綻頭角,而後通過金未然的許可,領着整個宗門,找到了神骨。
房璃:“我還知道,你的能力是什麼。”
“……”
倉央國谛聽的能力,是“察神”。
以凡人之軀同神祇取得精神聯系。乍一聽似乎很不靠譜,凡人如蝼蟻,即使蝼蟻能夠開口祈求,路過匆忙的神明頂多撩上一眼,有幾個能耐心傾聽?
何況衆生平等,在祂們眼裡,随意插手凡間事務,實乃神域大忌。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在這些神祇之中,總有人願意傾聽喜陽的話語,不是因為善意,不是因為香火,而是因為一個玄之又玄,但又比世間任何一個理由都要牢固的東西。
血緣。
喜陽的例外,或者說倉央國所依仗的,便是倉央王族,已經飛升的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