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應祉腦子裡閃過前不久阿娘的話——為娘為你相中了一門好親事。
正想直截了當拒絕,可是看着母親期待的眼神,拒絕的話在嘴邊卻說不出口。
應祉不言,謝喬便當他是同意了。
“走吧,陸夫人她們在伎樂演出那邊,咱們去見一面。”
謝喬還是有點擔心阿祉那性格吓到人家姑娘,耳提面命叮囑他:“你等會見了人家姑娘,可不準再闆着那張嚴肅的臉。”
應祉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佛塔旁搭了個台子,嚴肅莊重的青銅樂器位列一排,飛天舞女身姿輕盈,舞姿曼妙,台下人看得如癡如迷。
據說這舞蹈是從西域傳進來的,彌天梵音襯托下,舞娘們如神女降臨人間,普愛衆生。景清幽随藍識去高昌遊曆時,親身感受過這舞蹈,此時的她再次見到,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一想到藍識,景清幽的心頭便籠上陰沉抑郁,美好的回憶也隻能惹人煩憂。
“阿娘,我想一人去走走。”
身旁的蘇凜柔見女兒臉色不對勁,關切地問:“怎麼了?”
過往的經曆景清幽幾乎沒對家裡人提過,自是不想爹娘擔心。随即轉換心情,笑道:“我無事,隻是這兒人多了,有點悶,我去走走散散心。”
景清幽一走,景清雅就心癢了,她若是一直跟着主母和大嫂,他如何尋得與外男接觸的機會。一想到方才太子與公主身後的那群錦衣華服,偷走的膽子更大了。
趁着主母與大嫂聊得入迷,景清雅踮着腳,趁機從後面偷摸溜走了。
景清幽走下閣樓,心不在焉,無意間撞到了一人。
“抱歉。你沒……阿塗?”
阿塗抱臂擡起下巴,揶揄她:“我方才就見你走路撞了一人,怎的下台階了還這般心不在焉,萬一摔下去了,腿直接給你摔折了。”
哪有那麼誇張,她一有武功的人怎可能摔傷。郁悶的心情倒被他一掃而空了,嗤笑道:“你怎麼也在這兒?這些演出你在高昌時,怕是早已看膩了。”
“不不不。”阿塗直搖頭,“伎樂是雅,怎會膩呢?”
“噗!”景清幽直笑他,“你一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竟然還欣賞起雅了?不怕人說笑話。”
“隻有你笑我,誰敢笑我。”
“是是是,多謝你,本來有點低落的,見到你壞心情沒啦。”
聽此言,阿塗笑容驟然消失。“你觸景生情了?”
藍識他是見過的,高昌時,他就覺得她們二人相處起來的氛圍奇怪。年紀上不可能是母女,又不是姐妹,也不像主仆。
景清幽既照顧着她的身體,又顧及她的情緒,可是又不像是仆人對主子的百依百順,甚至有時候倆人還互相發起脾氣。
他去問景清幽,景清幽隻說:“她命苦,才碰到了藍識。”
藍識身子骨弱,他在高昌時便看出來了,當初就是因為藍識的身體狀态經不起奔波,他才幫忙将她二人送回了大燕。
突然,風和日麗的某一天,阿塗收到了遠在長安的景清幽的來信,信上說藍識已逝。
景清幽不是情緒外露的人,但這一封信裡,短短四列,他竟讀出了空洞與哀傷。他才知,她嘴上有多嫌棄藍識,心裡便有多傷心藍識的逝去。
經他這麼一問,景清幽肯定不會承認了,“有什麼可觸景生情的,我隻是想到了不久前的案子罷了。”
阿塗笑着搖了搖頭,不拆穿她。
“那你是要去哪兒?”
“随便走走。”
“陪你去。”
二樓觀景位置好,越來越多的人往樓上來。景清幽和阿塗二人逆着人群下去,人擠着人,景清幽已經努力往右躲避了,可還是有人往上撞。
“哎喲~”
“公主!”幾個人大聲道。
景清幽仔細瞧過去,是伊憐公主?!
“大膽!撞到公主了還不請罪求饒?”伊憐身旁的宮女大聲呵斥。
景清幽不語,方才分明是公主自己撞過來的……
公主在一旁捂着額頭,“哎喲”叫喚。
“景清幽你别以為仗着母親對你的喜歡,就敢對本公主放肆了!你速速向本公主請罪!
本來忙着去搶占最佳觀景位置的人,此時全駐足看熱鬧了。
景清幽皺着眉頭,想不到公主有如此跋扈的一面,正準備解釋,一旁的阿塗先開口了。
“分明是你自己撞上來的,幹何要賴在他人頭上?莫不是想冤枉他人?”
伊憐一聽,徹底惱怒了,“你是誰?”上下輕蔑地掃視了來回,不屑道:“就憑你也敢對本公主如此說話!”
阿塗不屑一顧,“阿幽我們走。”
“你們給本公主站住!”伊憐向一旁的幾個太監使了眼色,那幾個太監立馬上前攔住他們。
阿塗對着景清幽說:“你先走。”
不知怎的,明明不是她的錯,可她還是走了。景清幽覺得奇怪,不知她是怎麼得罪伊憐公主了,她總覺得公主對她有莫名的敵意。
阿塗一人攔着所有的小黃門,公主惱羞成怒,“你們幹什麼吃的?竟然眼睜睜地看她跑走了!”
“哧——”
伊憐叉着腰擰眉看他:“你笑什麼?我可是公主,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是公主又如何?就你這樣的,像個公主嗎?”阿塗眼裡充滿了嘲諷。
什麼?!他竟然質疑她不像個公主!她何時被人這般嘲諷過?
“你叫什麼名字?”伊憐努力壓制一腔怒火,但她發誓,她絕不會讓這個人好受!
嘁~竟說些威脅唬人的話,“我叫阿塗,家住懷遠坊,任殿下來訪。”
完全不理會她們的反應,阿塗徑直繞過衆人走了。
公主一旁的嬷嬷細聲安慰道:“公主,咱不和一群小人一般見識,剛那人,奴見他發色微卷略黃,再觀他面相,聽他說話,奴猜測他可能是胡人。”
伊憐嘴角往下一撇,噘嘴生氣,“本公主知道!我就是猜到他可能是胡人,聯想到事情鬧大了,可能影響兩國交好。本公主生氣歸生氣,不至于大局不分。”
嬷嬷立馬谄媚道:“公主明事理。”
伊憐提起裙擺,趕忙過去從樓下俯視,幾個侍女看着公主往護欄去了,心提到了嗓子眼。
掃視一圈,原來景清幽一人往伎樂演出那邊去了。伊憐忍不住思考,她是怎麼認識胡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