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景清幽便去了趟京兆府官衙,拿回了關于王秋心案子的記錄。
這上面寫的王秋心是在一家富商家裡做婢女,出事當天是想回家探母,結果前夜裡下雨路滑導緻王秋心摔倒,後腦勺不幸撞到一塊大石頭上,血流一片,是準備上山砍柴的樵夫路過才發現了她。
景清幽拿了東西轉頭欲走的時候,無意聽到了幾個官吏之間的竊竊私語。
“可把這個麻煩事給摘出去了。”
“那老婆子就是想訛錢,還哭得那麼慘,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多傷心呢。”
景清幽留了個心眼,不再多言,轉身走了。
這可不是給了個讓景清幽嘲笑應祉的機會嗎。
回到大理寺,景清幽腰闆兒挺得更直了,大跨一步進入大理寺,怎沒見應祉人?
去到應祉書房也不見其人,“邢七,你家主子呢?”
邢七呆住,要跟她說嗎?回想了平日裡郎君和景大人的相處,好像還行,至少不像之前的同僚都背地裡蛐蛐郎君不近人情,那倆人應是相與得和睦的。
“應少卿去忙着排查所有騎卒人員名目了,有些人的籍屬不祥,應該有問題。”
原來忙着幹正事去了,行吧。
景清幽回到書房,馬元竟也不在,難道把馬元也叫走了?不使喚自己手下,竟如此得心應手地使喚隔壁司的人?她得給馬元好好上一課了,警告他别太聽應祉的話。
重要線索就斷在吳容這裡,若是能找到線索倒也疏通了,這吳容與沈梅是青梅竹馬,與薛萍是露水情緣,二人皆死于其手,結合江芽驗屍的情況,多半此人心裡有壓抑了許久的憤怒,且将這怒火皆撒在了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上。
靠在椅子上,随手翻了翻王秋心一案的卷宗,“血水浸染了死者的赭黃長裙……”
赭黃色……景清幽仿佛聯想到了什麼,尋求确認似的趕快拿出了長安連殺案的卷宗,是巧合嗎?薛萍穿得也是黃色襦裙。
繼續往下看當時仵作給王秋心死狀的描述,頭部受到撞擊,失血至全身慘白,脖子上有勒痕……
這死狀陳述分明指向的不是意外之死,而像是被人謀殺。
王秋心在一家富商宅子裡做下人,能與何人結仇?
帶着這些疑問,趁着應祉未歸,景清幽前去了那富商府上。
景清幽一說自己是官府來的,那看門的竟直接将人往門外一推,眼疾手快地将門閉上了,若不是景清幽身有武功,怕是要被推倒在地。
行,越是躲藏,越有問題。
景清幽氣呼呼地回到大理寺,恰逢應祉和馬元回來。
“景郎中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
景清幽和倆人在門口相逢,剜了倆人一眼便走了。
“景……”馬元連忙替景清幽給應祉道歉,“應少卿,我家大人性子比較直爽,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少卿海涵。”
應祉笑了笑:“無事。”
第一次進大理寺瞧見應祉時,景清幽還覺他是翩翩公子,生了逗弄的心思,在知曉他就是玄冥峰那人時,立馬對他敬而遠之,一聲“應少卿”立馬拉開了距離。不知何時,景清幽敢給應祉甩臉色了。
景清幽往大堂上一坐,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睨了二人一眼,若無其事開口:“不知應少卿和馬主事倆人查得如何了?”
不知為何,本該是陰陽怪氣的話,聽着卻叫人神清氣爽。
應祉輕笑一聲,在她面前坐下,“這是查到的所有人員的籍貫,有幾個颍州的,但沒有子陽的,也無……叫吳容的。”
景清幽沒做反應,隻道:“正常,他說不定早已換了身份。”
“繼續問了沈梅和薛萍周圍的人,都隻道沒見過叫吳容的男子。沈梅因自制的衣裳新穎而得京城中達官貴人家娘子青睐,就連陛下的伊憐公主也甚是喜歡,除去子陽人,沈梅的人際網頂多涉及長安幾個貴婦。而這薛萍的身份,就耐人尋味了。”
景清幽眉頭微蹙,眼睫低垂思索,應祉瞧見,繼續道:“這薛萍原是官妓,她父親是前兩任夔州刺史,但因被查出貪贓受賄,全家查處,流放嶺南,家中女眷籍沒為娼,薛萍一朝之間變成了官妓,籍屬魏州軍營。後來不知何故解了籍,下落便不明了。”
似乎一下子之間腦中堵塞疑惑之處全都疏通了,景清幽連忙道:“應少卿,你速派人去颍州軍營打聽,當年應征入伍的人中是否有吳容。”
景清幽再詳細的原因沒贅述,可倆人已心照不宣地懂了下步該往何走。
應祉随即轉身去找人。
“小元,你随我回趟刑部,我們另有要事。”
馬元完全不懂他們倆人在計劃着什麼,隻是呆呆地聽從大人安排。
清晨,景清幽未着官服,一身男子裝束去了西市,西市是長安的貿易繁華地段,景清幽此行是要去一座衣肆。
許久未出來逛逛了,這街道倒是愈發熱鬧了,路過一間酒肆,有許多年輕貌美的胡人舞女陪酒勸殇,音樂舞蹈,令王孫公子買醉其間。
景清幽随意一眼,仿佛瞟到了熟人。
“阿塗?”
一身胡衣裝扮的男子正拿着一碗酒豪飲,似聽到有人喊他,往外看去,眼睛一亮。
“阿幽!”
男子立馬放下酒碗,快步走出來,當街給了景清幽一個擁抱,景清幽被撞得措不及防。
“你……放開我。”景清幽要被抱得喘不過氣了。
“阿幽,自從龜茲一别,你我已有好幾個春秋未見了。”男子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話,話裡每個音都帶有顫抖的尾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