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棠舟開車回去，陸燼不像往常那樣坐在副駕駛座位，而是坐在後座。

車内氣氛有些壓抑。

薛棠舟從後視鏡去看後座的陸燼，陸燼垂着頭，按着手機，長發仍有些濕，遊泳館裡的電吹風沒有完全把她的頭發吹幹。發梢有些卷，染了色，薛棠舟這才發現陸燼做了發型。

這是什麼時候做的發型？

薛棠舟發現自己沒印象，這一學期她們都沒怎麼見過面。也沒聽陸燼提起過，自己做了發型。好像有那麼一次，陸燼給她打視頻，好像在外面，路燈下，偶爾撥動長發。好像從那次起，她的頭發就是這樣了。

所以是一個月前做的發型。

陸燼五官沒變，但是氣質稍稍有些變化，越來越像個大人。也越來越讓薛棠舟捉摸不透了。

陸燼心思很亂，低頭按手機，來回地切換app進行閱覽，但是沒有一個字能到腦子裡面去。她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她确實不是一個脾氣特别好的人，但也不是一個會突然發難的人。剛才突然情緒崩潰，連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她不想做一個情緒失控的人。

但怎麼也淡定不下來。

她到底怎麼了？

愛情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會把人變成這樣？

到了家樓下，陸燼馬上打開車門，往家的方向走。薛棠舟鎖好車後，馬上跟了過來，說：”你頭發還有些濕，回家好好吹一吹，别感冒了。”

“嗯。”

薛棠舟仍舊關心她，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各自回家後，薛棠舟還是打開了搜索引擎，輸入文字，“青春期小孩突然不理人”。

接下來一天，陸燼沒有給她發消息，她也沒有發消息過去。

“如果我不給你發消息，你就不會給我發消息嗎？”第二天，陸燼在微信上問薛棠舟。

薛棠舟：“你本來就煩，我給你發消息，你不會更煩嗎？”

她也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平時要是碰上這麼咄咄逼人的言語，她會直接冷處理。經曆過糟糕的原生家庭，她不想慣着任何人。

“我希望你給我發消息。”陸燼說。

薛棠舟編輯消息：“我也有正常人類的情感，你這兩天突然不理我，我心裡也……”

她打出“難受”這兩個字。但是“難受”這兩個字跳出來，又對她來說太陌生了，于是她把“難受”删掉，直接發了出去。

“你真的想知道為什麼嗎？”

“想。”

“你在家嗎？”

“我在公司。”

“好，我來你公司樓下。”

不光是陸燼無心做事，薛棠舟的心思也從工作上分神。陸燼要告訴她什麼？

到了下班時間，薛棠舟沒有留戀工位，直接下樓了。隔壁工位的同事都感到訝異，薛棠舟居然到點下班。

陸燼穿着複古紅裙，是之前她去商場購物，問她哪件好看，薛棠舟說複古紅不錯，陸燼就買下來的那件紅裙。陸燼兩隻手背在身後，不知道藏着什麼東西。

薛棠舟走得很快，呼吸略有些急促。她平複呼吸，保持着平時淡定的樣子：“你說吧。”

“給。”陸燼把身後藏着的紅豔玫瑰花束拿了出來。

薛棠舟覺得奇怪。

陸燼低頭看沒人接的花束，說：“我喜歡你。”

薛棠舟：“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别人送玫瑰花，什麼意思嗎？”

薛棠舟腦子裡的神經好像突然被打通了，明白了過來。

雖然說送玫瑰花很俗，但是大家幾乎都知道，玫瑰花代表愛。

“這是開玩笑嗎？”薛棠舟還是不懂。

“沒開玩笑。”陸燼擡頭看她，“我喜歡你，就這麼簡單。”

“我為什麼在遊泳館不敢看你，因為喜歡你，為什麼昨天突然情緒崩潰，就是……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反正已經表白，陸燼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薛棠舟仍穿着職業襯衫，她擡手捂着頭，似乎陸燼這幾句話信息量太大了，讓她難以承受。她轉過頭，看了看人流，又看着從辦公樓裡走出來的人們。

明明置于很真實的情境，她卻感受不到真實。

“你不打算接我的花嗎？”陸燼問道。

薛棠舟從沸騰的人聲中回神，轉過臉，繼續去看陸燼。

陸燼化了妝，很精心。

“陸燼，我現在有些反應不過來。”薛棠舟轉過身，“你給我一些反應的時間。”

陸燼追了兩步：“為什麼反應不過來，我喜歡你，是一件很丢臉的事情嗎？”

薛棠舟：“我沒有這樣覺得，我隻是需要時間反應，你給我一段時間，好嗎？”

即便跟陸燼同行，她也不去看陸燼的臉。

陸燼感到徹底的失落，雙腿也失去了氣力，捧着搖搖欲墜的花，站在原地。

薛棠舟幾乎像逃一樣，離開了陸燼所在的範圍。

回到學校，陸燼還是照常學習和生活，隻是多了些機械，生物表告訴她要做什麼，她就去做這些。機械地學習，機械地參加社團活動，以及機械地吃飯。

她在等薛棠舟的答案。

然後每天會反複地去看薛棠舟的微信和抖音，看看對方有沒有把她拉黑。

任唐先看出異樣，她拉住差點踏空的陸燼：“燼啊，怎麼回事？你下樓差點踩空。”

“老陸，你怎麼了？”馮惠然跟着說。

葛尹在一旁看，也投來關心的目光。

“沒事，剛才在想别的事。”

這并沒有蒙混過關。回到寝室，任唐把椅子搬到陸燼身邊：“說吧，到底怎麼了？”

陸燼一隻手搭在桌上，修長的手指不停地轉着筆。

“我……”

宿舍其他三人坐在她身邊，沒有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