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觸過顧琉琛的人,都說他看着溫和近人,實際上冷漠寡言,行事狠戾詭谲、說一不二,是個不好相與的人。
不過眼下,顧琉琛能言善辯,可半點不像寡言之人。
跟顧琉琛說話,要把控住情緒還真是比較困難。
他似乎總有辦法掐住對方的命門,讓人無力反擊。
“這麼說你對她的心就很真誠了?如果對一個人的感情,隻是真誠熾烈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話,你們之間應該不是現在這樣吧。”
顧琉琛倏地握緊拳頭,緘默不語。
穆青城也沒指望,繼續道,“你知道她剛到江城那段時間有多狼狽嗎?”
顧琉琛蓦地僵住,好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彈了彈一口沒吸就已經積出一小截的煙灰,依舊不語。
穆青城很有深意地笑了,“就算你遭遇了什麼身不由己的事情,當困難解除,你也可以第一時間找到她吧?可你沒有,其實直到現在,你也根本分不清對她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對嗎?
或許你說得對,感情這東西,跟相處時間長短不成正比,但細水長流的情感總是能讓沒有安全感的人更加安心。
她遇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少年,有沒有想過,在她心裡,你或許隻是個叛逆、無禮、仗着家世胡作非為的孩子。”
前幾日,穆青城以出差為幌子帶着傅彪收集的信息親自跑了一趟景城,頗費了一番周折後,終于将程靜和顧琉琛之間的糾葛理清。
那些曾經在網絡裡論壇上天花亂墜負面信息被清理得太過幹淨,早已無迹可尋,隻能從極少數與程靜同一屆留校任教的學生口中探聽一二。
清理這些信息的人當然不是為了給程靜“改過自新”的機會,這番操作到底在維護誰,一目了然。
然而,讓人覺得很可笑的一點是,從那些學生的講述中,當初程靜會被開除,都是因為程靜貪心、不孝、行為不檢點、欺騙富二代小朋友錢财導緻自食惡果。
他們言之鑿鑿,仿佛對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他們嘴裡說出的就是闆上釘釘的真相。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程靜的狼狽、又深知程靜為人,穆青城覺得恐怕也會被浮于表面的流言帶歪。
不論是在那些留校生的講述中,還是他費盡心機挖出來的些許信息中,顧琉琛都成了隐形人,在整個事件中,他的形象隻剩了“受騙富二代補習生”這道剪影。
要說這期間顧琉琛身上有什麼非同尋常之處,就隻剩下他高二那個冬天突然出了國,而送他出國的人卻不是顧廷。
“你也說了或許,年齡從來不是決定性因素。”
無意再跟穆青城多談,顧琉琛緊抿唇角向單元門走去。
這時一道暗影飛奔而來,不由分說從背後緊緊摟住他的腰,整張臉都埋在他後背上、語帶哽咽,“你吓死我了!怎麼可以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從醫院裡跑出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多害怕!”
顧琉琛擰眉,低頭把摟在他腰間的胳膊拉開,“你怎麼來了?”
崔錦雙眼含淚,看着纖瘦力氣卻不小,他死死抱着顧琉琛不放,顧琉琛用力拉了兩下竟沒拉開。
“我怎麼能不來?!”崔錦突然發作,聲色俱厲,“你能不能稍微愛惜自己一點?我不過去接個電話,你就不聲不響跑出來,這樣很危險你知道嗎?!”
崔錦是中午接到陸平電話,說顧琉琛在醫院,狀态很糟糕。
趕到醫院的時候,顧琉琛雙目赤紅,面色陰鸷,看上去像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幾個人都按不住他。
那一瞬,她吓得手足無措。
在醫院裡她見到了米安安,米安安告訴她,她把六年前程靜遭遇的事情告訴顧琉琛之後,顧琉琛突然臉色慘白、頭痛難忍,整個人狀态都不對。
從座位上起來,沒走兩步就倒了。
米安安吓得不行,直接打120,把人送來了醫院,好不容易等到顧琉琛醒來,但誰也沒想到,顧琉琛一醒過來就失控了。
崔錦當時就心頭一涼,顧琉琛上一次這樣失控是六年前,也是因為程靜!
而這次,又是!
最終,顧琉琛在鎮定劑的作用下安安靜靜地睡了一覺,沒想到一醒過來就不聲不響地跑了。
崔錦看到空空蕩蕩的病房那一刻,整顆心都跟着空了空,她甚至不用想,都知道顧琉琛來了程靜這裡,事實證明果然如此。
“我現在很好,你不用小題大做。”
小題大做?!
崔錦死死咬着嘴唇,胸口的委屈和不甘攪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沖天而起的怨憤,令她不吐不快,“我小題大做?!你什麼情況自己心裡當真不清楚嗎?當初你執意要來江城,我就知道一定不簡單,到最後果然還是因為程靜!
她到底有什麼好,把你害成這樣,還讓你這麼念念不忘?!”
“她沒害過我。我和她的事情,也輪不到你插嘴。我什麼狀況我自己心裡有數,不用你管。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