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琉琛以為程靜已經入睡，輕聲輕腳在毛絨熊另一邊躺下，就再沒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程靜突然翻身面向他，低聲道，“我們不可能長長久久。”

卧室裡靜悄悄的，她沒得到任何回應。

睡着了嗎？

程靜默默凝視黑暗中的剪影，片刻後再次翻身背對着顧琉琛合上了眼。

她不知道的是她轉開臉後，顧琉琛便睜了眼，安靜地望着她的背影目光複雜而深沉。

*

“醒醒！”。

想睡，耳邊卻總有個聲音讨人厭煩，不理不睬不回應，對方就變本加厲，叫不應幹脆直接上手，搖得她頭昏腦漲，好像被抛進了巨大的漩渦。

“别搖了，再搖晃要吐了。”

“你發燒了，除了想吐，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額頭上有隻手停了停，微涼的溫度讓她覺得舒服不少。

“肚子疼。”

“去醫院，不能再拖了。”

除了暈惡心，肚子有點疼之外并沒其他的毛病，為這個跑趟醫院簡直小題大做，程靜暈暈乎乎地想着，掀開沉重的眼皮，對顧琉琛說：“不用，這是早晨起來低血糖，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喝點糖水就好了。麻煩你再幫我煮碗姜糖水。”

醫院那地方，不到萬不得已，她是真不想去，在她的記憶裡，顧琉琛也是很讨厭醫院的。

“你生病的時候都喜歡這麼拖延？”

顧琉琛正換衣服，睡袍解開一半忽地停住，轉身去了浴室。

往常他每天都要換一次衣服，這次來程靜這裡并沒備用的，眼下也顧不了那麼多，隻能将就着穿了。

程靜趁着顧琉琛換衣服，也爬了起來，可剛一站起來就頭暈目眩，耳朵裡一陣耳鳴，腹痛症狀也突然加重。

以前低血糖會頭暈耳鳴，但不會肚子絞痛。

昨天也肚子疼，但沒這麼嚴重，這可不是來大姨媽要來的症狀。

她扶着牆走到客廳，想給自己沖杯糖水先緩解下低血糖的症狀，可剛拿起杯，右下腹就突然一陣劇烈絞痛，讓她胸腹痙攣連腰都直不起來……

顧琉琛換好衣服出來，隻見靠在牆邊的程靜面色慘白渾身發抖，冷汗順着臉頰往下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撲通”一下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那一瞬，心髒好像被什麼狠狠碾壓過去，跳都跳不動了……

他不知道自己撥了幾次才撥通了120，也不大能記清怎麼撥通陸平電話的，時間在他的感知裡被無限拉長，而實際上不過幾分鐘而已。

他仿佛又陷入了一場可怖的噩夢：最在乎的人在眼前消失，他卻如困獸，不管怎麼拼盡全力都無法挽留。

就像那年的冬天，小小的他被綁在窗口的椅子上，眼底是慢慢沉入泳池的熟悉背影，他瘋狂掙紮，瘋狂呼救，可捆綁的細絲勒進骨頭，也掙不脫束縛，喉嚨振出血來也隻有微弱沉悶的聲響，無人聽見無人理會……

又像那年漫天飄落的鵝毛大雪裡，他順着崎岖的山道急馳狂奔，追逐的人就在眼前的城際公交上，隻要再快一點就可以攔下！

可就差那麼一點點，瞬間的失衡令天地旋轉，他至今記得身體騰空又墜落的感覺，一向矯健的身軀好像突然被震碎，腔子似是漏了風，身下好熱身體卻越來越冷……

唯獨感覺不到痛……

陸平帶着司機找到程靜住處，一見顧琉琛的模樣，頓時心驚肉跳。

“顧總，你怎麼樣？我馬上給崔錦打電話，讓她過來！”

顧琉琛臉色發白，卻抿着唇抱緊程靜，“我沒事，不用找崔錦。”

這時，一直在樓下等120的司機匆匆爬上樓，急道：“小區的車道被擠占120進不來，救護車在小區門口，得送過去！”

聽了這話，顧琉琛二話不說，抱起程靜向外走。

陸平見顧琉琛隻是臉色不好，神态卻如常步伐也穩健并沒其他異樣，這才内心稍安疾步跟了上去。

醫院。

急診醫生凝眉看過程靜的狀态，“脈搏紊亂、呼吸淺薄、伴有意識不清，入院前有右下腹痛、高熱和寒顫症狀，初步診斷急性闌尾炎并發彌漫性腹膜炎。”

醫生直接開了住院單，對一直守在程靜身邊的顧琉琛道，“患者目前狀态不能手術，先入院治療……”

程靜被護士推走後，顧琉琛卻沒跟上去。

陸平下意識地看了顧琉琛一眼，見顧琉琛沒說話，立刻道：“那病人情況到底怎麼樣？您說這些，我們不大理解。”

醫生看看陸平又看看顧琉琛，安撫，“得等具體檢查結果出來才能下定論。你們送醫還算及時，一般來講控制住炎症，去除病竈就可以了。”

醫生剛說完，顧琉琛就起身走了。

陸平趕緊跟上去，一邊操作手機繳費一邊留意顧琉琛狀态，一心二用卻半點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