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辦公室門重新合攏,程靜忽地洩了口氣,靠在椅子裡揉太陽穴。
晚上下班,到家已經十點。
她的住處在郊區,位置略偏僻,距離上班的地點也比較遠。
雖是回遷房,但小區規劃總體不錯,一律是整齊劃一的小高層,綠化率也很高,比起其他地方租金也偏低。
不過它并沒有逃出千好萬好總有一糟的鐵律。
它的不足在于小區管理方面很有些差強人意。
這一帶居住人口比較雜,多是外來打工族,每到附近電子廠裡大量倒班的打工族下晚班時,分明已經半夜十一二點,賣各種夜宵的小攤販還是會在這時傾巢而出。
這些小攤販能把攤子從小區門口的大道上,一直擺到小區裡面的各個岔道。
總之,到了晚上比白天還要熱鬧得多。
一開始程靜不大适應這種吵鬧,後來她居然漸漸愛上了這種煙火氣。
感到很疲累的時候,她會特意打開窗戶讓各種聲音充滿整個屋子,這些聲音讓她覺得十分安穩。
失眠的時候,就下去轉一圈,順手拎份夜宵回來打發時間。
和往常一樣,她按部就班地洗漱完,靠在沙發上看晚間新聞,這時手機叮叮玲玲地吵了起來。
翻開一看,是她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号碼。
遲疑片刻,她按下了接聽,低低地叫了一聲“媽。”
“阿靜。”曾春玉幹啞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了過來,“你最近還好吧?有沒有按時吃飯,身體不好?别總是熬夜加班。”
每次接到曾春玉的電話,程靜的心情總是格外複雜。
當初被學校開除,她心灰意冷之下離開景城,斷了與所有人的聯系。
再次碰上曾春玉是兩年前。
當時為了拿下某個項目,她咬牙陪客戶喝酒喝到吐,總算成功把項目拿到了手。
隻是到将近一年的時候,她的身體變得很差,動不動就要生病,平時稍微保養不到位也總是鬧些小毛病。
酒這東西,她是能不喝酒不喝的,就算要和,也隻挑紅酒,淺嘗辄止。
那次為了項目,被逼得實在沒辦法隻能豁出去。
喝酒太多的後果就是一個人渾渾噩噩地守着衛生間狂吐不止,最後吐到胃出血。
她胃部出血又酒精上頭,隻覺得胃疼的要死卻又好像飄在半空,手腳發軟根本不聽使喚。
好巧不巧,曾春玉恰恰在那家五星級酒店做保潔,更巧的是那天剛好是曾春玉打掃那一層的衛生間。
那次曾春玉格外慈悲,不但替她聯系了穆青城,還把親自把她送去了醫院。
自那以後,曾春玉好像變得溫柔不少,隔三岔五地打個電話給她噓寒問暖。
“我挺好的。”
“你這孩子,跟媽媽生疏了,媽媽知道以前很對不起你……”
每次隻要有事相求,就會主動提起以前。
“您多想了,那些都過去了,就别再提。”
曾春玉歎了口氣,開始支支吾吾起來,“阿靜,媽媽是有點事情想請你幫幫忙……”
“您說,隻要在能力範圍内,我會盡力。”
“是這樣,你弟弟現在那個工作,工資低還辛苦,所以他想換個工作。麻煩你再幫他一次。”
曆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她都記不清這是程才第幾次換工作了。
“這是他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曾春玉嗫嚅半晌道:“我和你弟弟都覺得那工作不好。”
程靜克制地提醒:“媽,那工作是相對辛苦,但以他的文化水平和能力,無論是工資還是職位都已經很不錯了。多少人想幹都沒機會。”
“阿靜,你弟弟是個男孩子,要攢錢買車買房娶媳婦将來還要給我養老送終,壓力比你大多了,這一個月□□千的工資,他得不吃不喝好多少年才能存到錢。現在的彩禮那麼貴,他也老大不小了……”
“那他這次又想去哪?”
曾春玉可能覺得程靜這麼問就意味着去哪兒都是十拿九穩的,立刻來了精神。
“他說他想去那個叫什麼榮來着……我這腦袋不好使了突然就想不起來了。”
這時聽筒裡傳來一個按捺不住的男音,“玖榮!玖榮集團!”
“啊,對!玖榮集團!”
程靜聽得心頭一突,将手機拿遠了些,“啊——?媽,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清,手機信号實在太差勁了,回頭再聯系吧。”
程靜收回手機,盯了屏幕上的通話頁面半晌,面無表情地按下挂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