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歌沒說什麼,隻無奈地笑了笑。
他的腿剛受傷之後還不算很疼,甚至感覺有點麻木,現在卻越來越尖銳地疼了起來,在他的神經忍耐極限一跳一跳。
他沒忍住鎖了下眉。
拍戲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受傷,疼痛會影響動作的完成度,還會造成表演的不專心。
他閉上眼小心調整着呼吸,試圖練習讓自己的表情不受傷處的影響。
再睜開眼時發現程書儀正盯着他看。
他向程書儀投去疑問的目光。
程書儀搖了搖頭,将目光收了回去。
下車時,那股可以被忽略的疼痛如電擊一般從腿部竄出來,祁歌覺得自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差點跌倒在地。
“哎哎哥、哥,哪兒不舒服你,頭疼嗎發燒嗎頭暈嗎低血糖嗎胃疼嗎,需要什麼東西?”阿遠如同背了一段貫口在他耳邊喋喋不休。
祁歌一萬個無語:“師父别念了,我就腿有點疼。”
程書儀是跟在他們後面下來的,聞言立刻問他要不要去醫院重新處理一下傷口。
“不用了,回去拆開自己再消個毒就行,天氣熱,包着可能有點容易發炎。”祁歌很有經驗地說。
原來久病成醫就是這樣的。
三個人走到住處門口,程書儀伸手挽住了阿遠的胳膊。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阿遠去玩了。”
“對,哥,你好好休息啊!”阿遠也笑嘻嘻地說,“程姐說帶我去民俗街逛街!”
祁歌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
他心裡關于今天帶程書儀去玩的計劃大概已經列好了三四個。
全都原地碎裂了。
兩個女孩子完全不管他的心情,手挽手快樂地走遠了。
怎麼說呢。
這确實是最好的安排。
這個時候,他忽然反應過來那句沒聽清的話,是程書儀在輕聲問他還好嗎……
程書儀是個太聰明的人,早看出他身心俱疲苦苦強撐,于是既不想勉強他提起精神,也不願委屈了自己這段難得的旅行,就這樣輕輕巧巧地留給了彼此一段空間。
程書儀總是對的。他有些苦笑着想。
程書儀曾說過的,關于他的固執,軟弱,妥協與能力不夠,也是對的。
……即便是他再不願意承認。
程書儀在清晨背着包拿着房卡,悄悄關好房門。
然後一轉身就看到祁歌抱臂站在她身後。
“吓死我了你!”程書儀打了他一下,“幹什麼站這裡?”
“等你啊,”祁歌輕描淡寫地說,“走吧,送你去機場。”
“送、送我去?”程書儀訝然,“沒必要吧,一來一回耽誤兩個多小時呢,你不如多睡會兒。”
“有必要,”祁歌伸手摘下了她挂在肩上的雙肩包,“我有話跟你說,回程路上還能睡覺,不耽誤。”
……什麼話啊。
車子開出有一陣了,祁歌卻仍在發呆,沒有要展開談話的迹象。
“你……”程書儀決定先發制人,“你腿上怎麼那麼多傷?”
“啊?”祁歌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什麼傷……”
程書儀忽然就好奇另一個問題:“剛剛在想什麼?”
祁歌笑了笑:“想之前坐沙發的事情,要是片場有一個沙發就好了。”
商務車的座椅非常舒适,确實和沙發很像。
程書儀也被他逗笑了:“我給你買一個?”
“行,我每天就扛着沙發上工,座位整得比導演椅還豪華,”祁歌順着說下去,“當場因為走路時先邁左腿被換掉了。”
話是他開玩笑地說的,程書儀卻忍不住端詳他的表情。
被換掉,是祁歌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
今天也可以輕松地從嘴裡說出來了。
“你……想跟我聊什麼?”程書儀問。
祁歌垂眸默然了幾秒:“其實是我覺得你有話想說。”
程書儀眨了眨眼。
沒錯,她确實有話,隻是之前并不想說。
但是現在當事人都誠心誠意地請她說了……
“其實你經紀人對你的要求是很平常的,上一次好像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粉圈需要維護,也需要擴展。你現在粉絲還不算多,确實會對你接戲産生阻礙,賣賣CP很可能會出圈,有了觀衆基礎才有可能接到你想要的好本子,而且這些營業隻會是暫時性的……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對這個這麼固執。”
祁歌垂着眼睫乖乖聽她倒完這一段,才擡起眼簾看她。
他的睫毛很長,垂順地遮住了一點眼尾,讓他的眼睛顯得真切又閃爍:“對不起,之前沒好好跟你解釋這件事。”
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道歉。
程書儀頓時覺得心裡有了點由于剛才直白開火而産生的歉疚。
狡猾的狐狸。
“我之前看過那些粉絲的發言,她們是真心實意地将自己的某種理想寄托在我們兩個營造出來的人身上。”祁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她們從未提出任何要求,隻是細緻入微地反複在那些暴露于攝影機下的細節中尋找愛的蛛絲馬迹。
因此快樂,因此傷感,因此體會一遭人世間最微渺的蠢蠢欲動和無疾而終。
她們是真正懂得愛的人。
“我不想做假的迹象給她們看,”祁歌輕聲說,“我不想……辜負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