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書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在考慮去千裡之外的省份深山裡探班的可能性。
怎麼說,這挺不理智的。
畢竟人家是工作,自己是去幹什麼,登山遊玩嗎……
但想想祁歌慘兮兮的樣子又有些不放心,感覺這幾年他可是把自己好一頓折騰,這段時間幾乎就沒有哪次接觸時是健康的。
程書儀知道祁歌這人,一旦自己真的有事就會遮遮掩掩。遮掩就算了,還總要漏一個讓人想要探究的苗頭,撓得人心癢癢的。
山上那地方缺醫少藥,程書儀想着,就算自己過不去,至少也得找人給他捎點東西過去。
她這邊還沒計劃出所以然,卻先收到了一個包裹。
周末程書儀和朋友去市郊度假了兩天,回來就看到一個不算大的包裹被放在門口,寄件地址赫然是祁歌拍戲所在的地方。
看上面時間,應該是祁歌那天在鎮裡給她寄的。
程書儀狐疑着打開,映入眼簾的先是些皺巴巴用作填充物的報紙。
感覺好多年沒見過這種報紙了。
程書儀把它們取出來放在一邊,裡面包裹着的是一小包用裝在塑料袋裡的東西。
解開袋子之後,裡面露出的是硬質的一顆顆不規則球體,顔色偏暗紅,上面有些尖刺感的毛毛糙糙,像是有刺的山楂。
包裹裡沒有任何說明,程書儀愣了半天,不知道這是給自己吃的還是做什麼。
她打開微信給祁歌發去一個問号。
沒過一會兒那邊回了消息過來:
本地産的刺梨幹,洗一下,泡水喝
原來如此。
程書儀回了謝謝,祁歌沒再回複,大概是在忙。
說實話,這種感覺還挺不習慣的。
以前在他們的相處中,一般程書儀是較為忙碌的那個。
随着夜幕降臨,山裡的環境逐漸安靜下來。
鳥叫和蟲鳴漸次隐去,就連風拂動樹葉的沙沙聲都被壓低了,弄得人昏昏欲睡。
祁歌使勁眨了幾下眼睛,逼迫自己清醒一點。
今天的夜戲拍的是段甜蜜的劇情。
“怎麼回事,燈光再調一下,主演找找感覺,畫面也太生硬啦……”導演從對講機裡發來指示。
這個畫面拍得不容易,要穿過一大片草地來到峰頂。
劇本裡的男女主二人剛剛暫時擺脫追殺,獲得這難得的片刻安甯。
螢火蔓草之間,他們背後萬峰攢簇的陰影如同溫柔懷抱,庇護天地間的這一對戀人。
氣氛很好,場景到位,就是不知道哪裡還差一點,他們倆都不算入戲。
這幾天溫度爬升,即使是夜裡也并不怎麼寒冷。除了繞着燈亂飛的蚊蟲,沒有什麼可見的阻礙。
祁歌伸手接過場記手中的導演對講。
“導演,我是祁歌,剛才那遍演得是不是太收着了啊?”
“啊對對,”導演的聲音滋滋啦啦地傳過來,“你現在其實非常開心,也非常擔心,你都要呈現出來。”
“好,”祁歌答應着,“還有之前帶傷的狀态,其實還是有點虛弱對吧?”
“啊對對,但是那些其實都顧不上了,因為這是最後的時間,明白嗎?這可能是你最後的時間。”
“我明白了,謝謝導演。”
祁歌交還了對講,低頭準備開拍。
最後的……時間嗎?
他想起他和程書儀分别前的時候。
倘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否有不同的選擇?
或許不會吧,他想。
人被困在某種境遇中時,其實不太能跳出時間,做什麼所謂更好的抉擇。
就像眼前這場戲,如果明知道馬上就是永訣,那用理智分析,應該給彼此一點溫馨和平靜,好好度過這一段時光。
然而故事中的人卻不是這樣,他們絕望而狂喜地互相抱緊,又決絕而滿懷希望地互相推開。
希望這痛苦能還對方一個莫測不明的未來。
這場演完之後祁歌沒忍住流了好一會兒眼淚,卸妝回酒店之後冰敷到睡着。
第二天早上還是腫了。
好在這天要搭景,上午不用過去,祁歌在床上躺了會兒,起身沖了點速食的麥片,百無聊賴地站在衛生間刷牙。
牙刷到一半有人敲門,八成是阿遠又有什麼事要傳達,或者有什麼東西要分享。
于是打開門看到程書儀的那刻祁歌當場石化。
“你……”他想說話才發現牙刷還含在嘴裡,嘴裡還有泡沫也不能直接吐掉,自己才剛從床上爬起來,屋裡絕對不是可以見人的狀況。
他把門又關上了。
等等,好像這樣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