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溯之拿着防毒面罩翻來覆去地打量,打量完又試圖往頭上套,一直懷疑這東西裡藏有機關,是宋樂珩準備對他家公子不利的證據。邊上,宋樂珩和溫季禮坐在石頭上,正頂着溫季禮那道令人頭皮發麻的審視,翻着嘴皮子解釋。
“事情就是這樣的,我三年前逃婚離家其實主要是拜了一名仙人為師,此人授我仙術,讓我去匡扶世道來着。我剛才是看溫軍師冷得發抖,想給溫軍師變件衣裳出來,結果學藝不精,就變出了這麼個玩意兒。”宋樂珩沒好氣地搶過蕭溯之頭上戴反的面罩:“你能不能别琢磨了!這玩意兒不是這麼戴的!”
蕭溯之肯定道:“此物定是給刺客用的,隻要戴在頭上,誰也看不見真面目,還牢固非常,眼睛處也可視物,設計得十分精妙。公子,我聽說枭衛分為四門,其中傷門專司兵器制造。她将這種東西帶在身上,肯定是想伺機對您動手!”
“啧,你對枭衛還了解得挺全面。”宋樂珩挑了挑眉頭:“不過這東西……這東西它就不是給刺客用的。”
宋樂珩順手就想丢掉防毒面罩,轉念一琢磨,又道:“不過刺客也不是不能用,我先收起來哈。”
她折了又折,努力把防毒面罩折到最小,塞進了自己的寬袍大袖中。溫季禮平靜地看着她做這一切,道:“水下的靈丹妙藥,也是督主這麼變出來的?”
宋樂珩試探問他:“我說是,你信嗎?”
溫季禮不置可否。他知曉宋樂珩身上有許多怪誕不合理之處,可要說她是仙人的徒弟……
哪個仙人這麼瞎?
優雅斯文的溫軍師内心深處浮現着這麼一句話。
宋樂珩一看他那噙着微笑,但笑又挺浮于表面的神情,就曉得這厮是不信她。于是她在意識裡打開系統商店,迅速翻到了有狐裘那一頁。
【狐裘大衣,道具說明:狐狸看了都嫌你騷。價格:八十枚紅豆】
宋樂珩目前的紅豆僅有四十一枚,但她有一個中階道具月老花,一朵月老花能換一百枚紅豆。
夭壽哇!
宋樂珩想着以後還要靠溫季禮賺禮物,一咬牙,買下了狐裘大衣。
溫季禮再次睜大眼,看見宋樂珩空空如也的手上變戲法似的出現了一件白色狐裘。她眼裡冒着淚花花,仿佛情深不壽地注視着他,意簡言赅道:“變出來了。你穿上,别凍着。”
她迎着兩個大男人詫異的眼神,把大衣披在了溫季禮身上,随後走到一旁……
偷偷抹淚。
心好痛……八十枚紅豆!!!
溫季禮和蕭溯之都望着宋樂珩的背影半晌無語。旋即,溫季禮微微低下頭去,修長如玉的手指輕拂過柔軟的毛領,眼尾終是不經意的向上揚起。
蕭溯之更加無語的分辨出,這次,他家公子是真笑。他試圖挽回自家公子的理智,小聲道:“公子,您真相信她的話?”
溫季禮搖頭。
蕭溯之繼續嫌棄地講壞話:“這宋樂珩滿嘴謊言,又能憑空變出來東西,實在太過怪異,定是妖孽。公子不盡早除之,将來恐怕有麻煩的。”
溫季禮眼裡仍是藏着笑,說的話也輕飄飄的:“若世上有妖孽,妖孽隻有兩種結果。其一,為人驅使,其二,為人所殺。我不在意她是什麼,但她……定是很趁手的棋子。”
棋子宋樂珩轉過頭來,眼中的淚已經被擦幹淨了:“天都黑了,咱們得趕緊說正事。白蓮教那邊,還查到什麼線索?”
蕭溯之看一眼溫季禮,溫季禮稍是颔首,蕭溯之才翻着白眼道:“邕州城女子失蹤案頻發後,官府和平南王府始終追查不到那些女子的下落,大部分女子就此消失,隻有少部分……”
宋樂珩臉色難看,接話道:“如童謠裡唱的那般?”
“嗯。”蕭溯之說到這茬,神色也凝重起來:“她們的屍體會莫名出現在自家門口,肚子裡的内髒不見了,頭……也被割下來,做成了一種人頭樁。案子查不出結果,城中鬧得人心惶惶。這白蓮教趁機宣揚是邕州遭了天譴,上天在懲罰百姓們不敬神明。有些人生怕自家的女兒出事,就開始信奉白蓮教。這些白蓮教衆,必須在門口擺放神像,供奉錢财。供錢每日一錢。”
“多少?一錢?”宋樂珩背着手,轉着圈地罵:“普通百姓一年收入不過十兩銀子,這些狗東西每日要一錢,這簡直都不是搶人,是在扒皮抽筋!要是不供奉他們,就會出現自家女兒失蹤的事,對吧?”
“對。一直供奉可保平安,一旦斷供,則家宅不甯。就這兩年,邕州城裡已是苦不堪言了。之前也發生過幾次小的起義,但都被壓下去了,沒什麼水花。”
宋樂珩思量片刻,看向溫季禮:“溫軍師怎麼看?”
溫季禮道:“手法不算新鮮,這些人都知道,百姓隻有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最信神佛。督主不是已經清楚,白蓮教的背後是什麼了嗎?”
是朝廷。
亂世起時,天底下總會妖魔畢現,逼得蒼生走投無路。越是走投無路,這蒼生的火,才會越燒越旺。直到——
燒出一個新世界來。
宋樂珩看着溫季禮,眼睛亮亮的。漫天星光熠熠,都拓在她的眸中,似一場即将燎原的星火。
“那照你看,我娘親這事……”
“督主的娘親在王府上不受待見,死是最輕巧的法子。這人死了,平南王随意找個借口,無人敢查王妃的死因究竟是什麼。用一具假屍來遮掩,證明人還活着。這世上有多少人,能讓平南王為其遮掩的。”
“是吧。我也是這麼想的。”宋樂珩道:“白蓮教那些失蹤的女子……”
“理當是和督主的娘親同樣去向。”溫季禮說到這,停頓了一下,語氣溫和了些:“督主已是朝廷的叛逆,楊徹如今身陷臨榆關,不一定有力氣讨伐督主。但若督主在嶺南捅個大簍子,不怕楊徹回了都城,拿督主抓典型嗎?”
“看你這話說的。”
宋樂珩一屁股坐在溫季禮的旁邊,肩頭擠着他的肩頭。溫季禮本能地後退了一下,拉開兩人間的距離,而後默了默,又不動聲色地靠回去,和宋樂珩兩肩相抵。
蕭溯之見了,想翻白眼又不敢翻。宋樂珩卻絲毫沒有察覺溫季禮那一連串的細膩心思,隻道:“我人都回嶺南了,還怕捅這婁子?白蓮教這種送上門的業績,必抓。溫軍師既然也查到這兒了,想必不會置身事外,對吧?”
“我……”溫季禮剛想拒絕,宋樂珩一個手快抓住了他的腕子,眼睛更亮:“沉塘我們是一起沉過了,那水底下的事……”
溫季禮情急之下,盯着宋樂珩一陣狂咳。
宋樂珩眯了眯眼,咧嘴笑道:“拖你上岸時,我誓也發過了,眼下送的衣物你也穿上了,我們好歹算同一條船上的人了,溫軍師不忍讓我孤軍奮戰吧?”
溫季禮一度想把狐裘還給她。可狐裘能還,那水下之事卻是撇也撇不清。一想到輾轉在唇上的溫軟觸感,溫季禮窘迫的神情裡便浮起絲絲的紅霞色。他别過頭不看宋樂珩,輕拂開宋樂珩握着他的手,這才問道:“督主要怎麼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