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鸢手掌心被拂塵絲劃傷,虛弱的沒有呼痛的力氣,隻是眉頭緊皺。
她的手微微顫抖着,動彈不了絲毫,有一股力量轄制着她。有源源不斷的血絲緩緩送入她身側嬰孩的口中。
窗外雷聲大震,劇烈的風将窗棂上的兩扇木質雕花吹得啪啪作響。幽深寂靜的宮殿中,昏黃的燭火搖曳着,在牆上映出閃動的影子。
周圍彌漫着一股陳舊腐朽的血腥氣息,陰冷的風從雕花窗縫中悄然潛入,仿佛帶着未知的寒意,令人通體發涼。
身側的嬰兒聞見血腥氣息,迫不及待的抓起貴妃的手,将其手指胡亂塞入口中,啃咬起來,粉嫩的臉上洋溢着餍足。有細微的符文遊走在那嬰孩身上,散發出淡淡的幽暗之光。那光芒柔弱,卻布滿了他的全身。
“嘶!”
許是吃的太急,那孩子竟然咬了臨鸢,嬌嫩的牙床上突然生出尖銳,似動物一般的尖銳利齒,猛地刺破臨鸢的手指取血,并貪婪地品嘗着,仿佛鮮血于他而言,是什麼極其美味的佳肴一般。
她驚恐的看着一旁的嬰兒,以血為食,生來便有可以随時隐藏的尖牙利齒。簡直聞所未聞,劇烈的沖擊着臨鸢的心理防線。
從她肚子裡,生出來了一個嗜血的妖怪,這不是她的孩子,是妖邪。是國師變幻出來的。
臨鸢驚恐萬狀地看着襁褓中的嬰孩,目光震顫,瞳孔因恐懼急劇收縮,他嬌美的面容因心中的想法而變得扭曲,雙目瞪得老大,眼球中布滿了因用力過度而産生的血絲,嘴唇不住地哆嗦,渾身顫抖着,額頭上的冷汗劃過她那慘白的臉頰。
“他若餓了,便将你的血喂給他,記得屏退旁人,否則,貧道可不能保證這孩子會因為饑餓而變成什麼。
說罷,國師輕揮拂塵,十分恭敬順從的立于床榻旁。
聞言,臨鸢的呼吸急促而紊亂,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深深地恐懼與絕望,而自己身側的小小嬰兒閉着眼睛,沒有呼吸,卻如同尋常嬰兒一般啃食着她的血液。
他的每一次響動,都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他就會化身成可怕的妖邪一口将她吞噬殆盡。
連月來的恐懼憂思在這一刻化為了實質,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她,當初與國師做交易的她是多麼的愚蠢無知,不知所畏。
世人都道她有福氣,生于侯爵之家,入宮便是妃位,不到兩年便晉升為了貴妃。可萬般苦楚,千般苦路,自己這背後諸多的心酸,都隻能孤身一人面對。
皇宮之中,諸多陷阱詭計,紛争如過江之鲫一般。看似雍容華貴,衣食無憂,盡享高位之權。實則為虎狼之窩,其中礁石暗流不知幾何,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
若是獨身一人便也罷了,可她的背後是整個忠勇侯府。
如今早已不複當年,聖上現下病卧在塌,宮中後妃皆不能見,連太後都下了禦令。侍疾一事全都交于國師主理,連太醫院都不能插手此事。
朝中諸事也盡數交由太後。
如今宮中是太後掌權。
往日權勢滔天的忠勇侯府也已是舊事,隻等着她為太康皇帝留有後嗣,以保全家安定。
可魏太後又豈是泛泛之輩,一介女流用以形容她更是顯得寡薄無知。
忠勇侯府如今雖在朝中蟄伏,不在多言,以免太後再起殺意。可往日功勳無一不在提醒着他們,殺伐果決的太後與太康皇帝不同,如今寄希望于她生下龍嗣來保全家族更是一招險棋。
太後怕是早已起了要将忠勇侯府削權之心,可如今她已生下一子,削權一事勢必要暫緩行之。
可若是坐以待斃,她的最終下場是什麼,忠勇侯府最終的下場又會是什麼,她一望而知,足以想見。
不外乎是,以防忠勇侯府謀反,去母留子,再靜待時日,逐漸削弱忠勇侯府在朝中的勢力,已至再無威脅。
亦或是,挑出忠勇侯府一處錯,出師有名的将其一網打盡,這樣或可留她一命,以保全皇家名聲罷了。
無論那種境遇,都絕非是她想要看到的。
所以她隻能與國師聯手,盡管她對國師所求一無所知,盡管她的同盟,甚至是她懷中的嬰孩,都并非善類。
她也不得不做,她不想死,更不想自己的家人死,便隻能與虎謀皮,險中求生。
思及此,她隻能努力壓制住自己内心深處的恐懼,将更多的血液喂送給身側的嬰孩。
國師見此,冷漠地收回視線,輕輕揮動拂塵。
純白的拂塵絲在空中劃過優美而輕盈的弧線,随後緩緩落下,宮中原本如行屍走肉般的衆人,那呆滞無神的眼睛刹那間有了明亮的光彩。
僵硬如木的身體也逐漸變得柔軟靈活,麻木不仁的面容像是被春風拂過似的,緩緩煥發出了生機,原本低垂着毫無生氣的頭顱也緩緩擡起,恢複了往日的神色。
他們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方才發生的一切。片刻過後,衆人臉上都挂着欣喜的表情,紛紛了動起來。
收拾完寝殿中雜亂的一切後,齊齊走到貴妃榻下,給貴妃賀喜。
連梳妝台側的接生婆也醒了過來,動作行雲流水般的走上前來,十分欣喜歡快的叩頭行禮。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喜得麟子。”
穗歲如今是魂體,尋常人依然是看不見她的,但司徒灼可就不同了。他可是實實在在的凡人。
好在他如今穿着宮裝,方才衆人行禮時又被她強行拉至一旁不顯眼的地方。
國師抱着拂塵靜靜地站在一旁,對他們二人的動向絲毫不為所動。
按着司徒灼蹲下後,看着國師,穗歲有些奇怪道:“不對呀,他當初對你可不是這般态度啊?一心想要抓到你,如今怎麼如此定的住,難不成他又有什麼陰謀了嗎?”
穗歲覺得有些不對勁,總覺得有哪處細節被她給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