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感觸的其實還有唐建國,心有靈犀般問出了唐明美心中所感。
“你有多久沒坐過爸爸的自行車後座了?”
說是問,不過是自問自答。
不等唐明美開口,他就自己回答:“兩年零三個月。”
他記得清清楚楚,上一次騎自行車載女兒,是送她去車站。
那大巴車載着她,載着數十個青年,從城市奔赴遙遠的鄉村。
如此精準的時間出來,唐明美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她下鄉的日子,父親竟然記得如此清楚。
當年她是不是太任性了?
兩年前她選擇下鄉,是奔着兩年後能靠考大學去的,堅信自己一定能離開,所以下鄉的時候并沒有太多難過。
可父母不知道,好多知青在鄉下一待就是七八年,回程遙遙無期。對他們來說就是唯一的女兒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
那時的他們心裡一定很絕望吧。
想到這些,唐明美忽然湧出強烈的愧疚。
當年她真的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可是如果再重來一次,在下鄉和嫁到付家之間選擇,她依然還是會選擇下鄉。
下鄉至少還有盼頭,嫁到付家結局隻會凄慘。
懷着濃郁複雜的情緒,唐明美到了知青辦。
唐建國停好自行車,不放心做了一番囑咐,又從口袋裡掏出二十塊錢。
“報完道後如果想四處逛逛就去逛逛,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唐明美接過父親遞過來的二十塊錢,難受到緊咬住下唇。
不用想,這二十塊錢肯定是父親攢了很久才攢下來的。
“我走了。”唐建國輕拍了拍女兒肩膀,騎上自行車離開。
如果不是得上班,他真想留下來陪女兒辦完事。
唐明美看着父親遠去的背影,拽緊拳頭。
紙币的棱角刺得她掌心有些痛,同時也在提醒她,這一世一定要有工作,要自己掙錢。
深吸了口氣,調整好情緒後,唐明美轉身進了知青辦。
知青辦的工作人員顯然也是剛到,泡茶的泡茶,拿報紙的拿報紙。
看到這麼早過來的唐明美,其中一位年紀較長的工作人員問:“是回城來報道的?”
其實不用問他也可以肯定。
在鄉下待久了的人,一眼就能夠分辨出來。
唐明美嗯了聲,說自己是前天回城的。
工作人員點了點頭,不急不緩端起冒着熱氣的茶杯,小心抿了幾口,才從抽屜裡拿出一疊資料,翻了幾頁後展開。
“填一下個人資料吧。”
唐明美拿起擱在桌面的筆,照着表格要求填寫好個人信息。
做完這一切,才問:“什麼時候可以安排工作?”
工作人員仿佛聽到什麼大笑話般,輕笑出聲,不過還算有回答:“輪到你了自然能安排,先回家等着吧。”
唐明美聽得一肚子氣,卻不敢發作。
得罪了知青辦的人,工作就更難安排了。
她隻能強忍着怒氣,問:“大概要等多久?”
“要等多久?”工作人員把她剛才填寫的那個本子往前翻了幾頁給她看:“這些都是排隊在等的,你說要等多久?”
唐明美差點兩眼一黑。
回城後的就業形勢,遠比她以為的要嚴峻。
對工作人員說了聲謝謝,唐明美心情沉重出了知青辦。
她漫無目的走着,偶爾一輛飛躍騎行的自行車從身邊掠過。
她知道,這些人都是趕着去上班的。
好羨慕,好羨慕這些可以上班的人。
如果真按照那份登記名單排隊等候,猴年馬月才能輪到自己?
唐明美意識到,上班一事不能坐以待斃。
她想到了先自己一段時間回城的李大柱,他的工作應該已經安排好了吧。
自己回城的消息來得太突然,加上那會還以為是李大柱幫忙自己才能這麼快回城,以至于都沒來得及給他寫一封信。
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回城。
也許工作安排的事可以找他。
他家住哪裡來着?
唐明美在腦海裡努力回想。
在鄉下時,他明明告訴過自己他家的地址,也看過他幾人寄來的信,為什麼現在卻一點都想不起來呢?
唐明美十分懊惱自己的不用心,氣得用力拍了拍腦袋。
死腦,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