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竊是不對的。”
她想,這個人為什麼要正兒八經地訓斥一頭狼?
但為表歉意,她還是擺了擺尾巴,乖巧地将前爪從桌上放了下來。
她走過去,在路德維希身邊饒了一圈,然後又饒了一圈。
她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示意他張開手心。
路德維希狐疑而警惕地看她片刻,慢慢張開手。
她伸出頭,戀戀不舍地,将藏在嘴巴裡的小餅幹放到他手裡。
“……”路德維希沉默的時間有點久。她用真摯的目光望着他,希望他能放她一馬,不将她這次的劣迹上報給瑪利亞。
黑發的青年蹲下身,和狼平視。
“下次,”他說,“下次你想吃小餅幹的時候,直接來找我。”
聽起來好像是不得了的讓步,但路德維希根本不會讓她敞開吃小餅幹。
不過,她是一條識時務的狼,于是她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路德維希撐着膝蓋站起身,對于能夠解決這件事也感到很滿意。
本來想到廚房覓食的學生旁觀了全程。見一人一狗達成和解,他終于找到開口的機會:“打擾一下。”
路德維希轉過頭。
“我能摸摸它嗎?”
狼形的時候,她确實很毛茸茸。
路德維希拒絕得幹脆利落:“不行!”
他蹙起眉,明明年紀和那名學生看起來差不多,卻用訓斥人的口吻說:“你怎麼能有這麼不紳士的想法!”
那名學生一臉茫然。
她也茫然地看着路德維希,後者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對她說:“不可以讓人亂摸。”
……問題是她本來也不喜歡别人亂摸。她隻喜歡瑪利亞。
她晃晃腦袋,歎了口氣。
廚房最近變得忙碌起來,寒冷時節珍貴罕見的食材一車一車地搬運進來。拜倫維斯的大禮堂也變得熱鬧非凡,每天都有傭人進進出出,将松木地闆擦得光潔锃亮,将璀璨的吊燈清潔得纖塵不染。
她扒在窗邊,看庭院裡的人類忙忙碌碌。瑪利亞告訴她,拜倫維斯每隔幾年都會宴請社會各界的名流,而今年正好趕上建校紀念日,舞會自然也會比以往更加隆重。
在這個時代,社交禮儀是教育必不可少的一環。出席這種場合對于拜倫維斯的學生來說是寶貴的經驗,在舞會中結交的人脈更有可能為以後的人生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和野獸打交道、常年沾染血腥味的獵人,自然不在舞會的邀請之列。
瑪利亞看起來對舞會沒什麼興趣。比起參與這種宴會,她好像更願意待在工作台前保養自己的愛刀,或是借着壁爐的火光翻閱厚厚的研究手記。
她枕着瑪利亞的大腿,惬意地打着盹。
讓人心慌氣短的感覺湧上來時,她發現自己這次鎮定了不少。瑪利亞放下手裡的書,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壁櫥拿出人類需要的衣服。
“……是不是很難受?”
她貼在地面上,感到瑪利亞摸着自己的腦袋。
她好像小小地嗚了一聲,然後抽搐便開始了。
可能是已經漸漸習慣了的緣故,這次變身曆時很短,她覺得自己的意識恍惚了片刻,視野再次清晰起來時,瑪利亞已經替她披上了外衣。
——周期大概是七天。
她的人形和狼形,會以七天的時間為周期交替。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
銀發的獵人好像已經非常自然地把她當成了病患看待。
她搖搖頭,表示自己身體無礙。
“來。”瑪利亞朝她伸出手,扶着她站了起來。
“你身上都是汗,需要好好擦一擦。”
壁爐的火光勾勒出獵人蒼白美麗的面容,瑪利亞微垂眼簾,仔細拭去她頸間的薄汗。
她想,她現在隻披着一件單薄的外衣站在瑪利亞面前,可銀發的獵人似乎對于這個事實無動于衷。
她幫她擦拭身體時,耐心細緻的動作沒有任何旖旎的意味,仿佛隻是在保養瓷器。
她和她的長刀和槍支不同,是需要更加溫柔對待的存在。但除此以外……就沒有更多不同了嗎?
她想誘惑她,想讓那雙冷靜淡然的青色眼瞳中出現不一樣的情緒波動。但她不知道自己在獵人眼中是否美麗,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否有讓她覺得憐愛的部分。
她最惹人憐愛的部分是什麼呢?是柔軟的長鬈發?是纖巧的手指?還是脈搏溫柔的頸側?
看看我吧——她心想。
她焦灼得如同渴水的植物,無措得如同深陷泥沼隻能緩慢下沉的鹿。
銀發的獵人直起身時,她伸出手,像柔軟的藤蔓一樣環住獵人的肩背。
“……露娜?”瑪利亞的聲音似乎有些困惑。
看看我吧——
她在心裡這麼祈求着。
然後在瑪利亞低下頭時,虔誠地吻上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