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既:“他說什麼了?”
“他說......”
賀既見謝宴嘴角微抿、眉心輕蹙,就知道他又要胡說八道了,于是好整以暇等他開口。
然而謝宴剛起了個話頭便止住,同時眼神瞬間淩厲!賀既下意識要往後看,餘光正要觸及身側地面,卻被圈住手腕,無聲拽進一旁暗巷。
燈火朝巷内探進三尺,停在幾根豎立的竹竿前面。
竹竿之後更幽暗處,兩具軀體覆在一起。
“看到誰了?”賀既問。
“張恕。”謝宴随手摘了帽子。
賀既:“走了嗎?”
謝宴:“不知道,不敢看。”
賀既手掌推在他肩上:“起來,我看看。”
謝宴後退半步,卻沒有移開,而是伸手将賀既帽子扶正,撩起薄紗分開挂在帽檐兩側。
“這樣像不像結婚?”謝宴說。
“什麼?”
謝宴揚起紗面。
“我掀了你的蓋頭。”
“......又胡說。”
巷外車輪正好軋過石子,聽着像麻雀在石榴樹上跳芭蕾。
“魏新亭說我孤家寡人。”謝宴突然回答起在巷口時的問題。
賀既:“若是真這麼說,之後便不要和他來往了。”
“好吧,”謝宴垂頭,悶聲悶氣改了說辭,“他嘲諷我年紀大了還沒有婚配。”
“......”
謝宴:“其實他說得也沒錯。”
賀既:“......你年紀不大。”
“那後半句......”
賀既打斷:“後半句也不對,難不成此前我都是被狗咬了。”
謝宴聽了也不說話,定定地看他。
心跳彙成最激烈的節拍。
在賀既将要溺斃在謝宴眼中那一星光亮時,光點倏忽散成一片星海。
熟悉的氣息陡然接近,帶着慣有和體貼和暖意,又比往常等多了一絲侵略性。
唇角相貼,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搭在他頸側。沒有多用力,但密切貼合,不容逃離。
帽檐在細碎喘息間無聲墜地,薄紗拂上正交纏的衣角。
......
緊靠的胸膛終于分開,巷外的風趁機湧入其中。
謝宴被初秋的涼意喚回一絲清醒。指尖離開泛紅的脖頸,撫上愛人濕潤眼睫。
“夫君。”
賀既的眼神在觸碰中逐漸凝聚,又因這聲低喃重新渙散。
......
門外響起叩門聲,謝宴一門心思給賀既冰敷,頭也不擡喊道:“進來!”
熱鬧聲響随着門打開争相擠進,又在門關上後再次消失不見。
進來的正是先前賣帽子的商販。
“來了啊。”謝宴說。
商販拿起門口挂的帽子:“昂,來讨錢。”
“不是送我?”
“原本是說送,後來冷風吹久了火氣上來,我改主意了。”
謝宴百忙之中擡頭:“我可看見你攤位上都空了,沒賺夠啊?”
“那是我被撞翻攤位的補償。”
謝宴:“哪個倒黴蛋被你訛上了,别是姓張吧。”
商販哂笑,放了帽子往裡走。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骨骼移位聲,等最終站定,佝偻畏縮被高瘦身形替代,再開口時聲音也從市儈變成冷淡。
“賀大人嘴怎麼了?”
賀既回避了這個問題,反擡眼說:“風指揮頂着這張臉說話,實在讓人不習慣,況且此時指揮不應該在三垣司嗎?”
風骊背過身在臉上撕扯兩下,再轉回來時就又是那副萬人相了。“這要問謝大人。”
賀既偏頭避開冰涼毛巾,又從謝宴手裡抽出放到一邊:“這就是你說的辦法?”
“是啊,有風指揮這樣的高手在街上親自圍追堵截、巧施障眼法,是不是很安全。”
謝宴擡起賀既下巴,仔細看過傷口,然後拿着毛巾起身,邊擦手邊說:“要讓他甘心扮老翁可不容易,一招不慎我就要支起行囊來投奔你啦。”
賀既腳尖碰上謝宴小腿:“好好說。”
“我和風骊打賭他老鄉收拾東西走人的時間,我賭這個月底,他賭下個月底。我赢了,他配合做件事。他赢了,我把魏新亭鄰居的身份讓給他。”
賀既疑惑:“他和魏新亭什麼關系?”
謝宴俯身湊到賀既耳邊,假模假樣以手掩口,實際說話音量絲毫不減:“風骊聽說談萱要釀新酒,新酒具都備好了,一整套呢。”
“原來如此,”賀既勾唇,“那你赢了?”
“對呀。延長壽命的方法沒用對,他老鄉又愛下猛藥。皇帝身體被掏空得厲害,心裡着急,信任随之減少,自然就留不得了。”
風骊:“但如果沒有甯王去皇帝面前‘噓寒問暖’,他更可能下月再走。”
謝宴:“父慈子孝,人之常情。”
“罷了,”風骊甩手坐下,“賀大人說得對,我還得回三垣司,長話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