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央廣場的邊緣處,任梨夢終于追上了正慢步朝古城外方向走去的母親吳穆蓉。
“媽......你不一起去慶功宴嗎?”
靠近母親時,任梨夢放慢腳步,她定定站在吳穆蓉面前,揚起大大的笑容,雙眼亮晶晶地看向吳穆蓉。
“太晚了,我就不和你們一起了。”
吳穆蓉平靜地叙述完,沉悶的氣氛在二人間蔓延,即便巧舌如簧似任梨夢,面對母親時,也少了些主持人說話的遊刃有餘。
“也是,您注意身體,多休息。”
任梨夢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雙方似乎都想再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聊起,任梨夢嘴角的笑容變得禮貌,望着咫尺之遙的母親,燈光昏暗,人影綽綽,她看不清母親的面容,也判斷不出母親此刻的心情。
“媽......我今天下午唱《女驸馬》了,您...看了嗎?”
她的聲音帶着些小心翼翼,即便成年多年,面對母親,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任梨夢還是會不自覺期待父母的肯定,哪怕隻是一句簡單的誇贊也足夠讓任梨夢無比開心。
“嗯,挺好的,能把我們三個專業演員比下去,你長本事了。”
波瀾不驚的語調聽不出輸戲的不甘,也壓住了所有起伏的情緒,吳穆蓉眼神依舊犀利,“但你也取巧了。”
任梨夢抿住嘴唇,無論是繁花劇團提起設置的小心思,還是她最後的觀衆席互動,都帶着讨好觀衆拉票的目的,她不否認,這是她的選擇。
“......下午畢竟是觀衆投票嘛,我的戲肯定沒有你們專業,隻能搞些旁門左道。”
任梨夢故作輕松地說着,淡淡的調侃裡藏着一絲絲謙虛,有些笨拙地想安慰母親,解釋着自己能獲勝的原因。
“你也知道是歪門邪道,作為演員,你應該有自己的堅持,而不是一味讨好觀衆,你這些年......越來越回去了,當然,你早就不是黃梅戲演員了。”
吳穆蓉笑了笑,一臉雲淡風輕,并不嚴厲的語調隻是在陳述自己的想法,卻已足夠牽動任梨夢的情緒。
她聽得出母親言語間的暗諷,或者,這點不滿已經是母親最後的失望,可......母親眼裡隻有這些嗎?
“對呀,我現在是主持人。”
任梨夢挺直脊背,忽然同樣輕輕笑了笑,臉上收起所有脆弱,不卑不亢回應着母親的話語,語氣中帶着些堅定。
“你過來是想說些什麼?”
吳穆蓉斂起笑容,眼底的複雜一閃而過,卻沒有像以前般,一提到任梨夢的職業就橫眉冷對,今晚任梨夢的主持她看在眼裡。
這是吳穆蓉第一次看女兒的主持現場,妙語連珠又儀态萬方,即便站在台側也足夠吸引所有人目光。
任梨夢是适合這個職業的,今晚看着台上閃閃發光的任梨夢,吳穆蓉在台下無數次走神。
她曾經想象過無數次女兒落落大方登上戲台的場景,正如今晚的鮮花和掌聲,但是以一個黃梅戲演員的身份,而非其他任何職業,手把手教任梨夢學戲十多年,這個結果,她怎麼能不遺憾!
明明,任梨夢下午演的《女驸馬》那麼專業,為什麼,任梨夢就不願意做黃梅戲演員?
是對她和任順安不滿嗎?
即便糟蹋所有天分也要堅持叛逆,她無法接受。
即便任梨夢現在看起來的确耀眼,但如果任梨夢按他們規劃般做黃梅戲演員,吳穆蓉相信,任梨夢的今天隻會更光彩奪目。
吳穆蓉暗暗自嘲,她還是無法釋懷。
“您是我媽媽,我送您離開,不是應該的嗎?”
任梨夢垂眸,沒有正面回答吳穆蓉,她有自己的驕傲,也不再強求任何得不到的肯定。
“不用送了,你們不是還有事,回去忙你們的......”
吳穆蓉嗓音有些沙啞,壓住了已經湧上喉嚨的話語,她其實很想再問問任梨夢,對于黃梅戲究竟是何想法,這般好的天賦,這麼多年居然沒有荒廢,是不是有重新唱戲的打算?
抛開對于他們的不滿,她究竟對黃梅戲是怎樣的感情?
任梨夢的互動創新也不是錯,吳穆蓉隻是擔心,在一檔家喻戶曉的綜藝節目這般宣傳黃梅戲,會讓很多年輕演員舍本逐末,懈怠演員的基本功練習,一味追求所謂的互動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