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竹剛站起來就瞧見邊上哭成淚人的張連民,他一下繃不住抓着沈萬竹袖子放聲大哭,“沈兄啊好好的一個城怎麼就成這樣了!”
沈萬竹揉揉鼻梁,看張連民哼哧哼哧用他袖子擦臉,一下罵道:“張連民你敢把鼻涕蹭我身上你就滾回冬雨山!”
張連民太傷心了可聽到别的一個勁兒哭,哭得沈萬竹頭大,直接把外袍子套下扔他腦袋上,“不會有第二次了張連民,一個男人哭成這樣,下次你再哭我把你打回地底下。”
“不哭了不哭了沈兄。”張連民把袍子收在懷裡卷了卷,“出去我給你洗。”,他轉眼發現南渡在盯着自己,好像還有些時間了,那眼神如浮着層冰渣。
下一瞬南渡就切回笑盈盈的模樣,“先找地落腳。”
古千鈞和張連民一人背着一個,禦劍太過顯眼,幾人徒步走出計都城,将近兩個時辰才走到有人的地盤,這一處平和鎮連着計都城曾經都是梵天的地盤。
這裡的百姓見他們幾個陌生的外地人都表現得避之不及唯恐怎麼他們,幾個人從鎮門口問到鎮最裡的人家不是馬上關門就是一個勁兒搖頭。
眼看天色見黑,他們隻能找找沒人的地,剛好鎮邊最角落的位置有個破廟。
廟裡的神像身上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劃痕,上面的簾子直接蓋住了神像的首部,這座廟規模不算小,左右兩護神更慘,都被推倒在地上,燃掉半身的殘蠟燭歪歪扭扭,一進去周圍都變得有些怪異。
古千鈞正在給谷清音和青藤療傷,沈萬竹就站在神像前在思考什麼。
“這一處既然是梵天名下的地那這裡供奉的大概就是他了。”張連民想上前把上邊蓋住神像腦袋的簾子拉下來,沈萬竹卻抓他胳膊。
“用紅布遮住神像頭部是為了隔絕它的五感。”沈萬竹擡頭,供台上的蠟燭個個立起來自動點上火,屋裡一下亮堂。
說到梵天張連民想起誰,“對了,黑風……”
沈萬竹将符扔到地上,半身不遂的黑風就那麼出現在地上,乍一看他像這座破敗不堪的廟,沒有一絲生氣。
誰能想到平日這趾高氣昂的人一時如此不堪,張連民本想借機諷刺幾句,好将往日這人在沈萬竹頭上作威的帳算回去,可見黑風奄奄一息的樣子話都哽在喉。
“跟他一塊的八個仙官連個屍體都沒有,他這樣算是幸運了。”張連民取出袖子裡藏得藥瓶,取了幾顆塞到黑風嘴裡。
黑風像提線木偶任你怎麼擺布,一雙眼半阖,他嘴裡都是幹涸的血,藥進去被口水融化,嘗到一絲苦後才擡眼看張連民,呃呃嗚嗚兩聲,沒有舌頭不知道說了什麼。
沈萬竹同樣對黑風沒什麼興緻,他走到門口望着黑黑的天,這幾日走來雖然他一直在心裡告誡自己,計都城的遭遇無關于他,可想到小滿椎心泣血地告訴他那些過往,計都城屬于梵天的地盤,而梵天因為他貶回人間座下的弟子一心把心思放在怎麼報仇上。
之後梵天又被他殺死,即便這兩者之間沒有直接關系,但也是那麼一絲稱不上的責任讓沈萬竹心裡多少不舒服。
如果當初沈萬竹沒有殺了那誰,就不會在飛升當日與梵天交手,更不會有後面的事情,冬雨山不會受獸人折磨,計都城也許也不會無人看守。
他自以為再走過凡塵能悠然自得一身輕,不想繞不開的因果終究會落在頭上,沈萬竹怕是一輩子也躲不過這些麻煩。
“南北派明裡暗裡博弈千年顧不得人間事,這些罪落下來比你更該愧疚的比比皆是。”
沈萬竹側首,南渡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走到了他身邊,稍有狐疑,“我是把心事寫臉上了?”
南渡把那隻滿是繭的手按在沈萬竹後頸上,粗犷地揉揉,“是的兄弟。”
沈萬竹帶着審視的目光看南渡,隐隐約約覺得南渡這人前一句後一句總是不着調,像是在刻意隐藏什麼,對自己更是有些‘熟悉’?
比如南渡的靈力特别契合沈萬竹的身體,比如能輕易用‘共生’用他的身體遊刃有餘,比如能一下猜出沈萬竹的有些心思。
“大司,計都城事已經了卻,你也該回地府休整了吧?”沈萬竹當然不喜歡猜這些無緣由的東西,隻希望這人離自己遠遠的。
“你在下逐客令?”南渡手指順着沈萬竹後頸到下巴,又捏了捏,“我答應你會查獸人的事情還沒完成,我不想食言。”
沈萬竹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臉上這隻沒禮貌的手,吧嗒一下拍開,“您把我眼睛治好我已經感激不盡,再多的人情我也沒什麼能還的,獸人的事情有大師幫忙,您就多操心自己的事吧。”
南渡搖頭,神色很是認真,從沈萬竹角度看這張臉像極了一個年長操心的老父親,口吻也是如此,“不好,你眼睛還沒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