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虞音：“所以……？”

謝拂桐：“所以你傷好之後就可以幫忙收麥子了。”

齊虞音終于反應過來，這是在嫌她好高骛遠、不腳踏實地？

齊虞音氣不打一處來：“诶、诶！謝……梅、哎你别走！不準走！”

傷号在床上無能狂怒地看着書生的身影跨出房門遠去。

齊虞音本來還有點鬥氣一樣地心想“我才不要睡覺”，結果胡思亂想了片刻，困意一層一層泛上來，竟然真就這麼沉沉睡了過去。

但是好在，距離她下次見到謝拂桐，也并沒有過去多久。

……

“醒醒。”

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力道不大，但打攪她的酣眠。

齊虞音半夢半醒地睜眼：“你……！”

謝拂桐忽視掉她那點欲發未發的起床氣：“吃飯。”

我朝确實開始普及三餐制，但那也隻出現在大大小小的城市之中，廣大鄉村地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依然是朝夕兩餐制。

農家舍不得燈油錢，往往會在天黑之前結束晚餐，就比如現在，日頭西偏，未至黃昏，張大姐家就已經做好了夕食。

齊虞音坐起來，探頭一看，青青的一隻竹籃子，粟米赤豆粥、醬黃瓜和水煮苋菜。

齊虞音就有點欲言又止。但想起今日此人還嫌她誇誇其談，于是那一點抱怨和吐槽的心思也咽下去了。

謝拂桐探詢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齊虞音滿不在意地揮揮手：“給我吧，我自己來。”

謝拂桐從善如流，把炕桌搬上來，又一一布設好飯菜。

齊虞音看着她發了會兒呆，突然想起什麼，正色道：“其實我還有一事困擾。”

謝拂桐手上動作不停：“什麼？”

“我該怎樣稱呼你？”

謝拂桐就有點奇怪：“梅鶴齡，字延年，下午也說過的。”

“不，不是這個，我是說，唔……本名。”

齊虞音凝眉：“你當真……當真喚作謝拂桐嗎？”

謝拂桐終于忍不住了：“你當真喚作齊虞音？”

齊虞音誠懇回答道：“不當真，我也不确定自己姓什麼，但虞音兩個字總是有的。”

謝拂桐：……

齊虞音追問：“你呢？你的哪兩個字是确定的？”

“依稀記得有人曾經以這個名諱喚我，”謝拂桐蹙眉，“但……”

“但是什麼？”

“……本名對你那麼重要嗎？幻境之中，還是少稱本名為好。”

“不，”齊虞音的神情依舊認真，“是對你也很重要。”

謝拂桐啞口無言，齊虞音卻自顧自地扳起了手指頭：“好，那就姑且認為這個是了。那叫你什麼呢？拂桐？阿桐？桐君？桐卿？……”

謝拂桐難以覺察地深吸一口氣：“……别這樣叫我。”

齊虞音迷惑了：“那我該怎樣叫你？”

謝拂桐：“謝拂桐。”

齊虞音：“好疏遠的叫法！我不依！”

謝拂桐想拍筷子，忍了一忍忍住了，隻是瞪她：“你到底吃不吃？！”

齊虞音窩窩囊囊地拿起了筷子。

*

在這一天黃昏的時候，齊虞音第一次見到了梅祺安，小姑娘興奮又新奇地跑過來：“重傷姐姐，你終于醒了！姨母終于肯讓我來見你了！”

她餘光掃到一旁的自家姨母，又立馬乖乖改口：“還不知道姐姐該如何稱呼？”

“我姓秦名山月，”齊虞音在床上笑，“不過你怎麼叫她姨母，隻叫我姐姐？平白把我叫小了不成。”

梅祺安被問得一愣，苦思冥想起來：“阿祺喊姨母為姨母，是因為姨母真的是阿祺姨母！……唔……阿祺喊月姐姐喊姐姐，是因為月姐姐看起來真的很年輕！……雖然姨母看起來也很年輕，但是、但是……”

齊虞音心頭一跳，暗道不好，糟糕，忘了自己現在才十五六歲了，按照她的邏輯，她與謝拂桐是同輩，所以小姑娘應該叫她秦姨，現在小姑娘執意稱她為姐姐，那她豈不是……？

齊虞音頗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暗暗看向謝拂桐，發現她并沒有注意這邊，心下大安——

咦？

齊虞音疑惑：“你在做什麼？”

謝拂桐答道：“打地鋪。”

梅祺安撲過來好一通解釋，齊虞音才大緻明白，其實張大姐家隻有這一張閑炕，謝拂桐擔憂她的傷勢，又不可能讓小孩睡地上，這幾天都是自己打地鋪，梅祺安和齊虞音一人睡一邊，更寬敞、安全些。

齊虞音就有點臉熱。

“……别鋪了，上來睡吧。”

謝拂桐挽一挽垂落的鬓發，依舊沒看她們：“太擠了。”

齊虞音：“那我下去睡。”

謝拂桐：……

謝拂桐不睬她了，齊虞音立刻給小梅使眼色。梅祺安非常上道，即刻會意，跑過去拉着謝拂桐的手撒嬌賣癡：“姨姨、姨姨、好姨姨——就和我們一起睡嘛，好不好？”

總之，這一夜，在齊虞音和梅祺安的堅持之下，謝拂桐放棄了地鋪，和她們一起上炕睡覺。

但齊虞音夜半醒來，一看身側，竟是空的，再摸一摸床鋪，餘溫尚在，可放眼望去，房中哪裡還有謝拂桐的半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