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依舊撰複公文,謝拂桐準時到署點卯,絕不浪費一絲一毫可以不上班的時間。
午間宋霖遞了消息過來,說少工府的折子已經批了下來,春神祭禮器一事暫時不用擔心了,并邀她今日到家中吃飯,過一過驚蟄的時令。
謝拂桐說好的,然後扭頭從盤中搶走最後一顆肉丸子。
自上古以至于前朝,四海之内多行朝夕兩餐制,我朝以來,風調雨順、開放坊市,三餐制自此開始普及。加之先帝仁宗皇帝崇文抑武、優待士人,所以京中官署無論大小皆供午食。
味道嘛,自然是乏善可陳,但也聊勝于無,為京中的泱泱綠豆官們省下了一筆不小的金額。
昨天置辦衣飾過了一把一擲千金的瘾,往後幾旬隻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是以謝拂桐今日很自覺地吃起了公餐。
原主大好年華便中舉登科,卻沒接家人來京中同住,可能是原主原本家庭條件就一般,僅靠那點微薄的俸祿擔心供養不起家人。
長安居,大不易。
類似原主的這種現象倒也并不罕見。我朝興文教,取士不問出身姓名,朝為田舍忙、暮登天子堂的例子比比皆是。而出身寒微的士人往往會選擇在京中站穩腳跟後再接家人過來,否則捉襟見肘、家徒四壁,平白吃了苦頭。
倒是原主的大女兒已經到了進學的年紀,也不知道蔡州那邊的私塾和書院教學質量如何?
左思右想,謝拂桐還是覺得得替原主物色一下京城的學校,把女兒接過來讀書為好,不能白白耽誤了孩子。
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至少不用面對原主的夫人……
等等。
謝拂桐舉着筷子驚疑不定。
為什麼我很慶幸不用和原主的夫人相處?
好像我生前不常和男子相處?
難道我死得很年輕?
還是我死的時候還沒有娶夫?
不管是哪種,聽起來都很悲催啊。
吃公餐、寫公文、跑公差、蓋公印,生前凄慘,死後還要上班,謝拂桐内心淚流滿面。
謝拂桐持續舉着筷子驚疑不定,并成功收獲來自宋霖詫異的“你撞邪了?”一枚。
此時此刻,日薄西山,謝拂桐從舊文書中抽出身來,伸了個懶腰,又攤開兩本禮令,表面上在聚精會神地寫公文,實則不住地往刻漏的方向瞄,預備一到點就往署外跑。
一滴、兩滴、三滴……
振奮人心的時刻即将到來!
千鈞一發之際,門外突然傳來小吏喊話的聲音:“黃令史,李主事找你去正堂!”
謝拂桐絕倒。
*
行至正堂,謝拂桐才發現原來是尚宮局來人了,為首之人着淺绯色圓領袍,眉目修長,神色冷肅。
“……薛朝奉,我們今天來這裡,也不是為了追究誰的責任,公主殿下滿月宴在即,陛下心慈,不願拂了宮中的福氣。
“我今天隻要一句話:這賀儀禮制,你改,還是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