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地上的老婦人像具包着皮的骷髅,懷裡抱着個面色青紫的嬰兒。
孩子的襁褓已經被膿血浸透,胸口幾乎看不出起伏。老婦人深陷的眼窩裡蓄着混濁的淚:“帶她走…我…活夠了…”
任務指令在腦海中閃爍:『放棄無法移動的傷患』
柯爾特的檢測儀發出尖銳警報:“解毒劑餘量不足!”
老婦人顫抖的手指擦過嬰兒發紫的嘴唇,留下道血痕。這個簡單的動作似乎耗盡了她最後的力氣,佝偻的身軀像折斷的蘆葦般向前傾倒。
我單膝跪地,深藍霸氣從掌心流淌而出,在嬰兒周身形成淡藍色的光繭。
“艾琳娜,再給我兩支解毒劑。”
“可那是你的備用——”
“給我。”
老婦人滾燙的淚水落在我手背,在武裝色覆蓋的皮膚上蒸騰成細小的白霧。當其中一支解毒劑推入嬰兒血管時,她潰爛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定格成一個模糊的微笑。
灰燼島的毒霧像活物般纏繞着每一寸空間,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燒紅的刀片。
最後一支解毒劑我還是推進了老人幹癟的血管,看着他的呼吸逐漸平穩,我讓艾琳娜領着他們快走。醫療包已經空了,防毒面具也全部分發完畢。柯爾特沉默地記錄着幸存者名單,艾琳娜的黑刀在鞘中輕顫——他們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走吧。”我調整着呼吸,盡量不讓聲音暴露肺部的灼痛,“帶他們去軍艦。”
艾琳娜猛地抓住我的手腕:“那你呢?”
我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掙開她的手,轉身面向濃霧深處。
“還有人在裡面。”
毒霧比想象中更兇猛。
沒有了防毒面具,第一口呼吸就讓我眼前發黑。綠色的顆粒像無數細小的玻璃渣,随着氣流刮進氣管,在肺泡上割出細密的傷口。血液從鼻腔滲出,在唇邊凝結成暗紅的痂。
但比起貝加龐克實驗室的神經毒素,這還算溫和。
皮膚下的藍光開始流動,強行修複着被腐蝕的組織。每一次再生都伴随着劇痛——就像有人用鈍刀刮着骨頭,再往骨髓裡灌進滾燙的鉛水。
街道盡頭傳來微弱的哭聲。
哭聲來自一間半塌的診所。
毒霧在這裡濃得幾乎實質化,像一堵綠色的凝膠牆擋在門前。我深吸一口氣——立刻被湧進喉嚨的血沫嗆得彎下腰。
“六式·岚腳·亂。”
腿影如鞭,真空刃呈扇形斬出,硬生生在毒霧中劈出一條短暫的通路。被切開的霧牆像受傷的野獸般翻滾咆哮,但足夠我沖進診所。
裡面橫七豎八躺着十幾個傷員。最年輕的護士已經昏迷,卻仍保持着給病人注射的姿勢。角落裡,一個胸口纏着繃帶的小男孩正用破布捂着嘴哭泣。
“還能走嗎?”我蹲下身,聲音因肺部損傷而嘶啞。
他搖搖頭,指着自己扭曲變形的右腿。
我撕下制服下擺,浸濕後綁在他臉上,然後将他背起。其他傷員互相攙扶着跟上,我們像一支幽靈隊伍,在岚腳劈開的短暫通道中艱難前行。
到第三趟時,我的視野開始出現黑斑。
皮膚下的藍光變得忽明忽暗,修複速度已經跟不上腐蝕速度。指甲邊緣開始發黑潰爛,但很快又在藍光中再生——這種循環比持續受傷更折磨人。
“長官…您的手…”
一個被我救出的少女驚恐地看着我的指尖,那裡正不斷重複着腐爛再生的過程。
我收起手,用袖子抹掉臉上滲出的血:“抓緊時間。”
海岸線已經能看到軍艦的輪廓。最後一批幸存者正被接上甲闆,艾琳娜站在船頭不斷張望。
當我帶着最後三個孩子沖出毒霧時,雙腿終于支撐不住跪倒在地。孩子們被醫療兵迅速接走,而我隻是靜靜看着掌心——那裡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化又新生。
柯爾特沖過來想扶我,卻在碰到我肩膀時猛地縮手——我的制服下傳來血肉再生的黏膩聲響。
“需要…止痛劑嗎?”他聲音幹澀。
我搖搖頭,撐着膝蓋站起來。遠處,有什麼機械正在濃霧中閃爍冷光。
“你們先走。”
海風吹散了些許毒霧,陽光短暫地落在我身上。甲闆上的孩子們正扒着欄杆張望,那個斷了腿的男孩突然舉起小手,向我行了個歪歪扭扭的軍禮。
毒霧突然劇烈翻湧,像被無形的手攪動的泥潭。
柯爾特的檢測儀爆出刺耳鳴叫,數值瘋狂攀升。“有什麼東西在改變氣流——”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霧海中,龐大的黑影緩緩浮現。金屬關節摩擦的聲響如同生鏽的齒輪,每走一步地面都在震顫。
綠霧被某種力場排開,露出那張戴着呼吸面罩的肥碩臉龐——"疫災"奎因的左眼泛着機械紅光,改造過的右臂正在變形,三根粗大的注射管從肘部伸出,裡面翻滾着深紫色液體。
“海軍的小蟲子們,”他的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帶着電子雜音,“竟敢偷走我的實驗品?”
艾琳娜瞬間拔刀,黑刀"夜鴉"橫擋在幸存者前方。我按住她顫抖的手腕——那些抱着孩子的平民正在我們身後瑟瑟發抖,嬰兒的哭聲像細小的針刺在耳膜上。
“帶他們去軍艦。”我低聲道,紫瞳鎖定奎因正在充能的毒液炮,“我來争取時間。”
我轉身走向霧中最黑暗處,深藍霸氣再次覆蓋全身。
有些戰鬥,必須有人站在毒霧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