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夢見方程式?”
“會失去品嘗甜味的能力。”
我想起柯爾特偷偷在戰術會議時吃的草莓糖,搖了搖頭:“換一個。”
最終選擇的是一副銀灰色手套,指尖嵌着微型計算單元。“觸覺型戰術闆,通過皮膚接觸獲取情報。”
最後是給艾琳娜的。
培養艙升起時,我怔住了——那是一條暗紅色的戰術腰帶,表面流動着液态金屬的光澤。
“記憶合金編制,能承受二十噸沖擊力。”貝加龐克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但真正的秘密在這裡。”
他按下按鈕,腰帶的金屬鱗片突然豎起,化作無數細小的刀刃。
“仿制黑刀'夜鴉'的碎片,”刀刃如羽毛般收攏,“既是武器,也是铠甲。”
走出實驗室時,人造陽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抱着密封箱站在台階上,突然劇烈幹嘔起來。納米機器人在血管裡遊走的感覺像有螞蟻在啃噬骨髓,但比這更難受的是——
我終究回到了這個白色地獄。
箱體裡的三件裝備沉甸甸的,艾琳娜的腰帶偶爾發出金屬輕鳴,像是夜鴉的啼叫。遠處海平線上,G-5基地的輪廓漸漸清晰。
靴子踩碎一隻從實驗室逃出的機械甲蟲,藍血濺在純白的地面上。我頭也不回地走向軍艦,頸後的烙印灼痛不已。
這一次,疼痛的感覺很好。
它提醒我為何而來。
——————
軍艦靠岸時,夜色已深。
碼頭的探照燈刺破雨幕,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密封箱的金屬邊緣硌在掌心,傳來細微的震顫——那是艾琳娜的腰帶感應到磁場變化發出的共鳴。我站在舷梯口,突然有些躊躇。
他們會在宿舍?訓練場?還是……
“——奧洛!”
一聲帶着顫音的呼喊撕破了夜的寂靜。
喬瑟夫從集裝箱後面沖出來,觀測鏡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制服扣子都扣錯了位置。他踉跄着刹住腳步,金發被雨水打濕成一绺一绺的,鏡片後的眼睛通紅。
“你去哪了?!”他的聲音劈了叉,“兩周!整整兩周!連維戈爾都不肯說——”
話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密封箱上,又移到我蒼白的臉色,最後定格在我頸側還未消退的針孔痕迹。
陰影裡傳來金屬碰撞聲。柯爾特慢慢走出來,眼鏡片上全是雨水,戰術闆被他捏得變了形。他的制服領口敞着,露出裡面皺巴巴的襯衫——這在他身上簡直不可思議。
“實驗室。”他的聲音沙啞得可怕,“你去了貝加龐克的實驗室。”
不是疑問句。
艾琳娜從他們身後現身。她的黑刀沒有佩戴,雙手空空地垂在身側,指關節卻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月光照在她臉上,我看見她下唇有一排新鮮的齒痕。
密封箱突然變得千斤重。
“我帶了……”喉嚨幹澀得發疼,“能幫上忙的東西。”
喬瑟夫的觀測鏡啪嗒掉在地上。
雨聲忽然變得很大。
柯爾特向前一步,又一步。他的皮鞋踩碎積水,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我的褲腳。當他終于站在我面前時,我聞到了濃重的咖啡味——他這兩周肯定沒睡好。
“笨蛋。”他摘下眼鏡,用袖子粗暴地擦了擦臉,“誰要你……”
後半句淹沒在艾琳娜突然撲來的風聲中。她死死抱住密封箱,額頭抵着我的肩膀,馬尾辮掃過我的鎖骨。我感受到她在發抖,像暴風雨中緊抓桅杆的水手。
“……我們去找過你。”她的聲音悶在我的制服裡,“翻遍了海軍醫院……以為你……”
喬瑟夫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滾燙,指紋摩挲着我靜脈上的針眼:“疼不疼?”
三個簡單的音節,卻讓我構築多年的防線轟然倒塌。
密封箱終于滑落在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艾琳娜的腰帶碰撞出清越的金屬聲,在寂靜的碼頭格外清晰。
“不疼。”我撒謊,紫瞳在雨夜中微微發亮,“比維爾戈的竹棍輕多了。”
柯爾特突然笑了,笑聲裡帶着鼻音。他彎腰撿起密封箱,指尖劃過DNA鎖:“所以,這就是你偷走我們體檢報告的原因?”
喬瑟夫抽了抽鼻子,撿起觀測鏡對準我:“瞳孔擴張0.3毫米,心率提升15%——你在撒謊!”
雨幕中,艾琳娜的指尖輕輕碰了碰我頸後的烙印。這個動作如此小心翼翼,仿佛觸碰的是易碎的晨露。
“下不為例。”她收回手,重新系好馬尾,否則我就用新腰帶勒死你。”
碼頭的燈光突然溫暖起來。我彎腰拎起密封箱,感受着三個人的體溫隔着潮濕的制服傳來。
“回家。”柯爾特推了推其實已經很幹淨的眼鏡,“喬瑟夫偷藏了瑪琪諾小姐送來的蘋果派。”
走在熟悉的回廊裡,艾琳娜的刀穗時不時掃過我的手背。喬瑟夫喋喋不休地說着這兩周的訓練成果,柯爾特偶爾插一句刻薄的點評。密封箱裡的裝備随着步伐輕輕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
我突然意識到——
原來燈火通明的G-5基地,比任何實驗室的無影燈都要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