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霧來得毫無預兆。

上一秒，軍艦還在新世界慣常的航線上破浪前行，月光将甲闆鍍上一層銀霜。下一秒，整片海域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巨口吞沒，連浪花拍打船舷的聲音都消失了。

靜。

死一般的靜。

我站在船頭，銀發被濕冷的霧氣浸透，貼在頸後。紫瞳微微收縮，見聞色霸氣無聲鋪開——

沒有海鳥振翅，沒有魚群遊弋，甚至沒有風。

這片海域，像是被某種力量生生從世界上剜去，隻剩下我們一艘孤船，漂浮在虛無的灰白裡。

“柯爾特。”我的聲音很輕，卻像刀鋒劃破凝滞的空氣，“航向。”

身後，一向冷靜的航海士罕見地沉默了兩秒。

“……儀器失靈了。”他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凝結着細密的水珠，“羅盤在自轉。”

艾琳娜的黑刀已經出鞘三寸，刀刃映不出半點寒光，仿佛連金屬都被這霧氣馴服。她沒說話，但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而喬瑟夫——

我側目看去。

這個總是聒噪的黃毛小子，此刻正死死咬着下唇，冷汗順着太陽穴滑落，在慘白的臉上犁出兩道晶亮的痕。他的右手按在佩刀上，指節痙攣般抽搐，左手卻詭異地垂着，像被無形的絲線吊住腕骨。

不對。

喬瑟夫就算害怕，也不會是這種……僵硬的姿态。

“喬瑟夫？”我喚他。

他的眼球轉動了一下，瞳孔卻無法聚焦，喉嚨裡擠出“咯咯”的聲響，像是有人正掐着他的氣管。

有什麼東西……在控制他。

我猛地伸手按住他肩膀，深藍武裝色順着手臂流淌，卻在觸碰到他的瞬間，感受到一股黏膩的阻力——

喬瑟夫突然擡頭，嘴角扯出一個完全不屬于他的、扭曲的微笑。

“奧洛……老大……”他的聲音像是從深井裡傳來，帶着詭異的回音，“救我……”

唰！

他的佩刀毫無預兆地朝我咽喉劈來！

喬瑟夫的刀鋒劈開濃霧，直逼我的咽喉。

他的瞳孔在顫抖，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他在掙紮。

可握刀的手卻穩得可怕，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強行固定住關節，每一寸肌肉都在違背意志地運作。

“奧洛……老大……”他的喉嚨裡擠出嘶啞的聲音，像是從深海底部傳來的回響，“快……躲開……”

刀光已至眉睫。

——锵！

我側身擡臂，深藍武裝色覆蓋的小臂與刀刃相撞，火花在霧氣中迸濺。喬瑟夫的力道大得異常，震得我靴底在甲闆上擦出兩道淺痕。

不對勁……

他的力量不該這麼強。

冷汗順着喬瑟夫的太陽穴滑落，他的眼球布滿血絲，可手臂卻像被看不見的絲線牽引，刀鋒一轉，橫削向我的腰腹！

唰！

我後撤半步，刀尖堪堪劃破制服下擺。

“喬瑟夫！”我低喝一聲，試圖喚醒他的神志。

可他隻是痛苦地搖頭，嘴唇蠕動，卻發不出聲音。他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狠，刀鋒在霧中劃出銀亮的弧線，每一擊都直取要害。

控制類能力？催眠？還是……

我的見聞色全力展開，可整艘軍艦上除了士兵們慌亂的心跳和柯爾特急促的呼吸外，竟捕捉不到半點異常波動。

不可能……

一定有什麼被我忽略了——

喬瑟夫的刀再次襲來，這次是自上而下的劈斬！我矮身閃過，順勢一記掃腿攻他下盤。

他踉跄了一下，可身體卻像被什麼東西強行拽住，硬生生穩住了平衡。

……他的影子！

餘光瞥向甲闆——喬瑟夫的影子在濃霧中扭曲變形，輪廓邊緣像融化的瀝青般蠕動，甚至……在笑。

那不是喬瑟夫的表情。

果實能力者？

我猛地欺身上前，一記手刀劈向喬瑟夫持刀的手腕。他悶哼一聲，佩刀脫手，可左腿卻像被無形之手操控，猛地朝我膝蓋踹來！

果然……影子在操控他的動作！

我旋身閃避，同時右拳凝聚霸氣，狠狠砸向甲闆上那道扭曲的影子——

砰！

木闆碎裂，可影子隻是短暫地波動了一下，随即恢複原狀。喬瑟夫的身體抽搐了一瞬，可下一秒，他的拳頭已經朝我面門轟來！

沒用？

物理攻擊對影子無效？

我偏頭躲過，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整個人按在甲闆上。

喬瑟夫的肌肉繃得像鐵塊，青筋在皮膚下暴起，他的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低吼。

“奧洛老大……殺了我……”他的聲音破碎不堪，“我控制不了……自己……”

冷靜……一定有辦法……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影子依賴光而存在，霧氣遮蔽了陽光，可軍艦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