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祈凡已經換好了黑西裝,少年人的骨架比起同齡人來說大上很少,可缺乏營養的整個青春期終究還是撐不起來考究的西服。
他坐在甄辛身後,默默觀察着鏡子裡的一舉一動。冷不丁甄辛擡眼,兩人不經意地四目相對。
明明在此之前,他們是那樣的熟悉,從小到大最熟悉的人就是彼此。可此時此刻彼此眼神相交的瞬間,最明顯的反應就是雙方微妙的愣住。
也許她妝前妝後是兩個樣子吧,所以沈祈凡才會顯得那麼陌生。陌生到他需要沉着視線仔仔細細地辨認着甄辛好一會兒,他才滾了下喉結,恍然回神地輕輕喊了句甄辛的名字。
“幹嘛?”甄辛站起身,用眼角斜了他一眼,“你不認識我了?”
她對着鏡子自我欣賞起來,“别說,老話說的真是對,人靠衣裳馬靠鞍。”
“三萬塊的婚紗穿在身上,我覺得我都變有錢了。”甄辛左看看右瞧瞧,又嫌鏡子裡并排同她站着的沈祈凡太過擋光,她一拐給沈祈凡推遠,心安理得霸占了整面鏡子。
旋即甄辛認清現實似的,聳着肩膀慢吞吞地歎了口氣。
三萬塊,一個婚紗竟然要三萬塊,她就算是日夜兼職工作個不停,三年下來也未必能買得起一件婚紗。
“珍惜啊,要珍惜。”甄辛不舍地摸了摸裙擺上的蕾絲花邊,“以後說不定再穿不上這麼貴的衣服了。”
“怎麼可能?”沈祈凡不認同的滿臉認真,他替甄辛撥了撥腦後的頭紗,“你以後肯定還能穿比這個貴千倍萬倍的衣服。”
“千倍萬倍?”
甄辛切了聲,覺得大學霸真是把腦子學傻了,三萬塊的千倍萬倍他知道那是多少嗎?
就算她工作到死也未必能攢下其中的一個零頭。
“對。”沈祈凡的視線筆直地落在甄辛身上,他保證似的點頭:“肯定可以的。”
沈祈凡徹底打開了話匣子,喋喋不休地計劃着自己的未來,他甚至給甄辛留了主位。
所有的一切假設都圍繞着甄辛展開。
“等我有錢了,我就幫你買。”
“高考結束,我就去給準高三生補課,那個可賺了!”
“大學後我還可以去兼職,去争取獎學金去參加比賽,總歸是能弄到錢的。”
“畢業之後,我......”
甄辛掃了他一眼,敷衍地嗯了聲。
又開始了。
她發現沈祈凡格外喜歡在她面前勾勒着未來,隐隐還透着股勢在必得的狠勁。
甄辛時常覺得他倆像得驚人,甄辛讀書讀得少說不出太為精确的成語,隻覺得他倆都屬于試圖得志的小人。
想要拼盡全力往上攀爬,妄圖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不一樣的是,甄辛這輩子或許隻是在心裡過過瘾。而馬上就要上大學的沈祈凡倒是真的或許會像他說的那樣,一路順遂地成為人上人。
到時候自己要仰視他嗎?
還是說,自己也會被他踩在腳下?
甄辛不喜歡這樣的假設,好在簡陋的攝像場地此刻已經搭好了。
攝影師和婚紗店老闆呼喚着他們過去。
拍照的過程比甄辛想象得要順利得多,在燈光的照射下,黑洞洞鏡頭的直對下,好幾人的圍觀下,甄辛一直以為她會露怯。
結果證明,是她小看自己了。她對錢的渴望大過了一切。
如果自己能長期以往地做下去,每拍一次照片就有三百塊的話。
假以時日,或許她真的能買起三萬塊的婚紗,或許她也仍能像小時候一樣站在沈祈安的前邊,讓他隻能望其項背,而不是把自己狠狠地落在後頭。
甄辛努力地扯着幸福洋溢的笑,把腦袋輕靠在沈祈凡身上,滿心滿眼都是她即将到手的三百塊,與時刻準備展翅騰飛的光鮮未來。
可筆錢最後到底怎麼花了呢?
太過遙遠的記憶甄辛實在是記不清。
應該被家裡人搶走了?又或者在路上被人頭偷了去,反正她沒給自己加過餐。
甄辛略有些後悔,早知道她就不抽沈祈凡的提成了,便宜沈祈凡也好過便宜了那家家夥。
不過......
甄辛突然笑了一聲,不過之前搶過她錢的,讓她不痛快的。得勢後,甄辛也讓他們千倍百倍的吐出來還給她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為什麼她還是會感到難過?
甄辛想不出個一二三四來,索性那應該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所以幹脆一些像往常一樣直接抛在腦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