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蒼暮,天邊霞晖秀隽迤逦,斜映入窗棂,化作一縷虹光撫上一隻纖纖玉手。
柔嫩指尖輕撚,懶懶掀開博山爐,銀勺撥弄兩下。金棕光暈下,浮金薔薇色的薰香袅袅而起,旖旎柔魅。
重重紗簾滌蕩起伏,和着軟煙羅帳内不穩的喘息,潮熱的氣息緩緩升騰,愈演愈烈。
夔紋錯金爐蓋合上,細微的低鳴轉瞬即逝。
缱夢半支着引枕回眸,薄紗攏起的玉體側倚,玲珑曲線起伏如連綿山巒。
舌尖輕抵皓齒,嗓音魅惑勾人。
“此香千金難求,更勝宮中龍涎,阿瓊,可還喜歡?”
裡間光影朦胧,紫檀蟠龍軟榻上,婀娜的身影若隐若現,纖似弱柳,柔勝落英,美得驚人。
偶爾溢出的呻吟讓人從骨子裡泛酥,她簌簌顫着,細汗布滿凝脂般的肌膚,指節攥緊被衾。
半睜的眸子水霧氤氲,眼尾的紅勾魂攝魄,眸底卻懵懂無措,破碎喚着:“師父……”
“莫喚我師父。”
赤足踏過一層層紗幔,缭繞的熏煙正似欲念,凝聚複散開,消于無形,浸入骨髓。
缱夢撩開最後一層羅帳,踏上微涼的腳踏,腰身低下,輕巧勾起檀唇,“阿瓊記着,莫随意喚師父。”
缱夢容顔熾豔近妖,媚色天成,就在阿瓊眼前,近得過分。
阿瓊看着她,竭力點了下頭,耐不住的淚從眼角滑下。
她當真好難過……
缱夢指稍滑過她鬓邊,眼中漸生贊歎驕傲,并兩分抑不住的癡迷。
“天生尤物,不過如此。
阿瓊且忍耐些,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惑人的煙縷盤桓在汗濕的墨發,櫻唇翕張,阿瓊漸漸失神,隻被感官俘獲。
“……男子愛女子,觸身動情,再生欲念,而後行床笫之歡。
阿瓊,沒有男人能抵擋得住你的身子,你要讓他隻一念,隻一眼,便再逃不走,離不開。”
“唔……”
阿瓊被逼得淚不斷落下,身如漸漸盛開至荼靡的花,腳尖緊緊繃着,一呼一吸間好似沒入粘稠的深海,越想逃開,便陷得越深。
腕上紅繩勒出深濃的痕迹,她顫得愈重,哭泣掙紮,“師……缱夢,不要這樣,不要……”
“不要啊……”缱夢輕啧一聲,“阿瓊的身子,可不是這般說的。”
“食色,性也。這巫山雲雨,是人得以代代繁衍的本能,是上天賜予的無上極樂,阿瓊,不必抵抗,也無需抵抗。”
阿瓊咬唇偏過頭,淚與汗沁着濃香,側頸嫩白的肌膚被玲珑細骨撐起,薄若透明,已是馥郁的胭紅。
折磨漫長而難耐,呼吸淩亂得不成樣子,時促時沉,她抵抗住本能,依着她的話語,盡量順從。
“阿瓊,來,纏上來……”
神思迷亂,耳邊的話語也破成了碎片。
雪巒急劇起伏兩下,身子如山映入潭淵的虹影,彎成了顫顫的月牙。
一聲輕歎,缱夢萬般愛憐,“之前如何教你的,還記得嗎,以身引弱水,誘萬物沉淪,共享,極樂。”
她溢出一聲崩潰的泣音,嗚咽婉轉似江南湖畔哀曳的小調,起起伏伏,長久不息……
光陰散慢,一時一刻皆是煎熬,寸步難行。
不知來回幾遭,天邊彎月光暈皓白,薄雲撫摸戲弄,時而陷入其中,時而驟風推過,散開,失控。
月暈照入湖光,魚兒沉至水底,泡沫浮上,直至極限。
短暫的僵直後,箭矢般一躍而上,水滴晶瑩幻化出七彩,懸在空中,與月同輝。
……
阿瓊也好似到了瓊月之上,意識突兀碎作虛無。
控制不了身體,什麼也感知不到,唯有一根高昂尖鳴的弦隔着一層厚厚的膜,響個不休。
皓腕紅繩濕透,松開時軟軟搭在猶在顫栗的肌膚……近一日了,阿瓊筋疲力竭,失神許久,腦海中一片空茫。
衣衫攏起,羅帳半遮,燈火靡靡。
缱夢緩緩直身,手順着床榻上的痕迹往下,眸底笑意漸濃,“好阿瓊,上天賜了你這般好的身子,以後呐,隻需将我這些年教給你的本事用出一二,便沒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住。”
淚從阿瓊眼角落下,不知想到什麼,身子不堪得又重顫兩下。
手慌忙地拽住缱夢衣角,绫羅散亂,她似急急出水的蓮,猶在濕漉漉地發顫。
“缱夢……”嫣紅染淚的眼眸那般明澈,欲語還休。
“嗯?”
缱夢回身。
阿瓊抿着唇瓣,嘗到淺淡的血腥味。
聲線微啞,每個字都那般認真,又,懵懂。
“我,我聽你的話,一直好好學,以後,可以像你一樣,萬事靠着自己,自由來去嗎?”
她自記事起,便從未出過這一方院落,最大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得了自由,去瞧瞧外頭的世界。
缱夢眉梢微動,眸中似沉寂一刹,轉而又如從前,媚色惑人。
很輕地握住她的手,好好放下。
“自然,”她含笑道,“這世間萬事萬物,最最上乘便是以心奴人。奪了心,他的一切,便都是你的,莫說區區自由了。”
阿瓊笑了,唇角的梨渦盛了春水,潋滟生姿。
“該回了,你好生歇息。”
阿瓊點頭,看她走到窗邊,熄了博山爐,披了件暗色鬥篷,沒入無邊夜色。
風鼓吹紗幔,浩瀚蒼穹下,這一方小院上書的月樓二字,漸成微末的一點,轉角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