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雨環視一圈,破罐子破摔拖來木椅。
天殺的,跟你拼了!!
“砰!!!”
門被砸開一個巨大的窟窿,一襲素白的女子頂着遮臉的長發,輕飄飄邁進房間。
快雨抓住椅子腿,在女鬼俯身伸頭的檔口,卯足勁兒扔過去。
女鬼衣服顔色在黑夜裡分外亮眼,令她瞄得很準;對女鬼懷在心頭的恨意,讓她下手極狠;迫切逃離此地的渴望,推她如風行動。
快雨三步并作兩步,再抄起叉杆,急急朝女鬼的臉刺去。
女鬼才擋下椅子,木塊殘屑飛濺。
下一息,叉杆正正好捅入左邊眼窩。
皮肉下沉,反斥的阻力不斷加大,鐵鏽的腥臭味道撫過臉頰,快雨不禁心如擂鼓。
但很快,她咬着牙繼續用力,加深了這個出其不意的進攻。
遊戲可以輸,但你必須死!
“唔啊啊啊啊啊!”
女鬼的指甲撕扯過來,野獸般兇光畢露,“我要,剝下,你的皮!!”
快雨火速避開,又一把掄起叉杆,給暈頭轉向的女鬼結結實實來了一棍子,緊接着一腳踢在腰腹,直接給對方踹了出去。
快雨硬着頭皮緊跟而上。
然而,穿行于走廊上,許許多多的聲音湧入耳朵——尖嘯、哀嚎、還有木塊與血肉撕裂的雜亂無章,瓢潑大雨般兜頭淋了個透。
明明她在屋中聽得……外面萬籁俱寂。
究竟為什麼……?
快雨站在走廊上眺望下去。
略一低頭,就能看見擁擠喧嚣的一樓廳堂正中立着個鮮豔的人影——
那被快雨贊歎的漂亮手指,此刻緊扣着一個浸血的腦袋。那長而光澤的發辮,輕俏掃過兩具屍體的上空。
成群結隊的惡鬼圍堵三面,伏在牆邊,仍不甘心地将他團團包圍。
快雨睜大眼睛。
現在她實實在在踩在吱呀作響的木闆上,卻有種如墜雲霧的錯覺。
叆叇當啷一聲砸落。
那張奪人心魄的面容居然還有閑心轉向這裡,看到快雨的驚愕,冷冰冰的殺意頓時轉為明媚的親切。
“我都布下了隔音咒,沒想到還是吵到你了?”
他眼尾下颌沾染了粘稠的赭色?,悚然的溫柔随之不斷攀升,“好吧,我坦白,我其實是想偷偷把鬼處理了,賺賭約金來着,哈哈……”
快雨打了個哆嗦。
可又發現他殺的全是非人外貌的可怖鬼怪,于是快雨結結巴巴打算解釋目前自己的困境:“……五、五十弦,我……!”
蓦地,渾濁的氣流竟從身後席卷而來,直戳脊骨。
快雨屏住呼吸,喉頭一哽。
完蛋,光顧着五十弦,忘記補刀了!
五十弦卻已了然:“哦,原來是有漏網之魚,跑去打擾我的雇主了。”
他一甩空置的手掌,兩張黑底描紅的符紙便如箭離弦,準确無誤釘進女鬼的前額與右眼。
女鬼動彈不得。
幫她料理完威脅,五十弦安撫般揚起笑臉:“好啦,沒事了!”
這一刻,管五十弦手上沾了多少血,在快雨眼裡,他簡直就是神!
快雨微微張嘴,鼻頭一酸。
在這個令人生厭的世界,她似乎終于産生了一絲安心感。
而現在,她仿若溺水者,想要緊緊抓住那根誕生安心感的稻草。
想到就去做。
少女邁開腳步,跨過樓梯,甚至不顧虎視眈眈的惡鬼,奔向那唯一鮮活、鮮明的生命。
陌生的溫度撲了滿懷。
五十弦撇下頭顱,怔愣地接住她。
手足無措。
啊,已經太久……他太久沒有這樣觸碰一個正常溫暖的人體了。
隔着衣衫布料鼓動的每一次脈搏,仿佛小蟲一記又一記的啃咬,異樣的感觸遊走全身。
“怎麼?”五十弦更溫聲細語,這個時候了,他還想着照顧對方的情緒,“……害怕了嗎?”
惡鬼的包圍圈愈發縮小。
“是啊,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快雨揪住他的腰帶,淚流滿面,像哀求又似命令,“五十弦,你……殺他們!”
“快點把他們都殺了!!”
顯而易見,快雨瀕臨崩潰。
她現在不想再思考,該怎麼脫離如此地獄的場景;亦沒想過,五十弦勢單力薄,能否真的清剿這個怪物的巢穴。
随便吧,反正這麼多惡鬼注定是逃不過,死了就讀檔!
快雨的嘴角緩緩上揚,勉強扯出個弧度。
“哈哈……好。”五十弦看着她的神情,從喉間吐出深深的氣音,那眸底徐徐扭轉濃稠的墨。
五十弦的一隻手箍緊快雨的肩膀,讓她僅能面對自己。
“失禮了。”
他的嗓音從頭頂傳來,“……待會兒請雇主你什麼都不要看。就這樣原地站着,耐心等我一會兒,好嗎?”
都說到這份上,快雨還能拒絕嗎?
她悶悶點頭,旋即,捂住眼睛。
視野徹底陷入黑色的那一瞬,詭異的嘈雜絮語瞬間充斥耳畔,整個世界除此之外鴉雀無聲。
徒留衣角翻飛、發絲撩動的感受,還能讓她擁有一種正處平靜中心點的錯覺。
因為周身所圍,皆是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