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BGM:《Petricor》,by Ludovico Einaudi / Daniel Hope
托尼·斯塔克最近心情很好。
新産品正式發布,斯塔克工業的股票連續三日漲停,鐵胳膊冰塊的情況終于停止惡化,對九頭蛇的網絡追蹤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小辣椒同意了他的午餐邀請,老冰棍和娜塔莎今天就能完成任務回來,他在白天狠狠嘲諷了一頓尼克·弗瑞,黑人局長那滿頭問号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的表情簡直能供他開心吞下五個芝士漢堡。
哦,還有不是那麼聽話的年輕姑娘。縱使之前年輕姑娘對他的拒絕令他一度很惱火,但也在發明家把她的過去掀了個底朝天、自認為找到矛盾源頭後在他微微升起的憐憫和“我最迷人”的自信下扭曲成了甜蜜的煩惱——年輕姑娘不希望他叉手太多、不喜歡他施以援手,換句話說,這種不願意麻煩他的心态不正是看重他、崇拜他、維護他的表現嗎?
不唯唯諾諾滿眼野心吹捧他,也不像娜塔莎和佩珀那樣他說一句就嘲他一句……明明遭遇了可怕的磨難,卻硬生生用那纖細的雙手扒開沒頂的泥濘,将自己拖入陽光下,這樣聰慧敏銳堅定溫柔的耀眼女性那裡找——甚至還崇拜他!雖然人人都愛斯塔克——但是被路人臉崇拜和被優秀女性崇拜的感覺總是不一樣的!
看啊賈維斯!你的Sir就是這麼迷人得無可救藥!記得多照顧照顧這可憐的滿心愛戴他的年輕姑娘吧,畢竟她不在斯塔克的狩獵範圍内,注定得不到斯塔克的心。
大發明家洋洋得意地對自己的智能管家說,完全忘記了幾天前諷刺艾麗薩住着他的房子卻不懂得感恩的人是誰。
“容我提醒您,”他忘了智能管家可不會忘,“在缇科瓦女士與朗姆洛先生談判的那夜,您在辦公室嘲諷她是吃了就跑吃裡扒外的——”
“靜音,賈維斯。”大發明家含着微笑說。
智能管家一如既往忠實地執行了這毫不尊重他人工智能權的指令。
“斯塔克先生,”這時那位可愛的姑娘敲響了他的實驗室門,在通訊裡對他柔聲細語,“我們需要談談。”
——談談!
托尼·斯塔克聞言立刻精神起來。他抓住咖啡杯仰頭将苦澀的黑咖一飲而盡,腳一蹬帶着椅子轉離工作台,潇灑地跳起來站直,留下還在旋轉的滑輪轉椅,踩着輕快的腳步走到安全門前,一把拉開玻璃門。
“談......”他迎面撞上艾麗薩蒼白的面容。
發明家猝然刹車,敏銳地從中覺察到年輕姑娘終于遇到了她難以處理的難題。這個發現使他下意識挑起眉,雙手交叉環在胸前,側倚在門沿上,懶洋洋地試探問:“發生什麼了?是被那個九頭蛇供出來了,還是被手機裡的小朋友背叛了?或者被長翅膀的變種人抛棄了?難不成被澤維爾學院拉進黑名單了?”
意氣用事的莽撞女孩,最後還不是不得不找我嗎?
——發明家在心裡輕佻又漫不經心地笑。
“……都不是。”艾麗薩抿了抿唇,“斯塔克先生,我想我得先向您解釋,我不想通過您聯系澤維爾學院并不是不信任您,而是因為您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眼睛盯着,我怕會給您和那裡的孩子們帶來危險……”
“Stop——我接受你的解釋。”托尼·斯塔克霎時間興緻全無。沒能得到預想中的求助和依賴的發明家揮揮手,制止了年輕姑娘接下來的話,表示自己已經懶得再談這個問題了,“那你帶着這副可憐表情來找我是想說什麼?”
“我……”艾麗薩艱難地張口。
“Sir,”智能管家的聲音響起,“羅傑斯先生和羅曼諾夫女士回來了。”
“終于回來了!”托尼·斯塔克的情緒來的也快去得也快,他又一瞬間興奮起來,挺直身體向外走,掠過年輕姑娘的時候順手一拍她的肩,拔腳三步并作兩步跨上樓梯,甩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艾麗薩沖出實驗室,隻留下聲音漸行漸遠,“走了艾麗薩!帶上鐵胳膊冰塊去給隊長一個驚喜!”
他沒注意年輕姑娘驟然用力到發白的指節。
但是賈維斯注意到了。
“缇科瓦女士?”噼裡啪啦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人工智能在安靜中開口,“您是否需要幫助?”
艾麗薩一言不發。
她慢慢松開拳頭,露出被她狠命攥進手心揉搓的布料,雜亂的褶皺在服帖的裙子上就像一處難看的破損,格外突兀。
于是人工智能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你是否需要幫助,缇科瓦女士?”
“……不。”艾麗薩被響在耳邊的聲音驚醒,像隻驟然降生在冰天雪地裡的幼鹿一般脆弱地猛打了個哆嗦,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回應,“暫時不需要……不,過一會斯塔克先生可能會需要陪伴。賈維斯,斯塔克先生有什麼信任的人嗎?你可以提前聯系他們了……”
她的虛弱聽起來墜着痛苦千鈞。
“……拜托你,請照顧好他。”
“For why?”人工智能問。
艾麗薩深吸一口氣,轉身走上樓梯。
“……For everything。”她輕聲說。
“好久不見,隊長!”快一步跑進客廳的托尼·斯塔克快活地對坐進沙發裡的金發士兵揮手,誇張地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撐着額頭,大聲地用詠歎調歎息,“You know what? I miss you so muc.h,ju.st like the moon chasing the sun!”
金發士兵看過來的震驚視線好似看到綠巨人大跳四小天鵝。
“托尼,你幾天沒睡覺了?”
史蒂夫·羅傑斯謹慎地問。
“兩天半……不,我沒糊塗,我剛沖了三杯黑咖,我很清醒——閉嘴,别命令我去睡覺,我還有工作,我已經四十了,你也不是我爹。”發明家翻了個白眼,“隻是表達正常的隊友之間的思念而已,别表現得好像我半夜趴在你窗頭對你彈吉他唱《Par amour》一樣。”
“羅密歐在窗台下唱的是《Le balcon》。” 史蒂夫·羅傑斯不假思索糾正,然後在發明家對他翻過來的更大的白眼中終于意識到不着調的後輩隻是在開玩笑。他也繃不住表情,忍俊不禁打趣道,“說吧,托尼,又惹出什麼事了?我已經準備好去簽教育保證書了。”
“你再敢裝我爹,我手裡的脈沖炮就會全糊上你那張美國甜心臉。”托尼·斯塔克虛僞微笑,“一分鐘之後你就會後悔這麼對我的,我賭一百刀,你會感動無比痛哭流涕,一邊尖叫托尼謝謝你一邊過來擁抱我——而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惡心我的,盡管為你的自以為是懊悔去吧老冰棍!”
“我覺得你還是去睡覺吧。”史蒂夫·羅傑斯發自内心誠懇建議。
“我說了,你會後悔這麼對待我的。”大發明家惡狠狠放言,高高擡手頭也不回對實驗室入口打了個響指,“艾麗薩!”
他得意地期待金發士兵動搖的藍眼睛。
“……”
沒聽到回應的托尼·斯塔克回頭,“艾麗薩?”
“我想這并不是個好時機,斯塔克先生。”被呼喚的年輕姑娘站在門口,将久久凝視金發士兵的視線轉到困惑于她的沉默的發明家身上。她的面色依然蒼白,但聲音卻帶上了奇異的力量,“在此之前,我拜托您先聽我說一件事,在聽完這件事之後,您再選擇……該如何做。”
“讓我猜猜,挑在隊長面前找我,你該不會是想要我們倆的關注吧?”大發明家滿不在乎地揮揮手,“行,隊長把耳朵捂上了,你說。”
并沒有捂住耳朵的史蒂夫·羅傑斯無可奈何歎了口氣,好奇而不失禮貌地對金發的陌生女孩點點頭,把自己從沙發裡拔.出來,走到盡頭的透明封閉吧台裡關上門磨咖啡。
“……”
“怎麼了,不是要告訴我什麼事嗎?”
面對欣賞的女性托尼·斯塔克語氣還算耐心,但環在胸口的手手指敲擊手臂的速度越來越快。
“斯塔克先生,無論我說完之後您會作何反應,我都要感謝您。”
艾麗薩舔了舔開裂的唇瓣,語氣輕且低,卻從開口後就一直沒有磕絆,也沒有任何猶疑和顫抖。
“老實說,我并不聰明,也不成熟。我沒遇到過什麼挫折,自然談不上什麼成長。一年之前的我甚至都想象不出來這世間有什麼比論述颞動脈搭橋手術要點更可怕的困難了。如果有,那隻可能是和同學們的人際問題,哪怕是一年後的現在。斯塔克先生,您形容得沒錯,我隻不過是個意氣用事的莽撞……女孩。
“所以我不知道這個時機告訴您這件事是對是錯,哪怕我整夜整夜思考,都沒辦法得出一個答案。但是我怕再晚一些,我就徹底喪失面對您的勇氣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托尼·斯塔克滿頭霧水,但是不妨礙他安撫面前忐忑不安對他剖開心扉的女孩,“聽着,女孩,無論你想坦白什麼,我都會說沒關系。你還能惹出多大點錯誤?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樣子,安安心心待在這兒,别再勉強自己……”
“斯塔克先生。”
艾麗薩閉上眼睛。
“您的父母是冬日戰士殺的。”
————。
托尼·斯塔克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
客廳陷入一片短暫的死寂。
直到吧台内側的金發士兵傾斜袋子,袋中飽滿的豆子噼裡啪啦落入咖啡機,透過玻璃傳出的沉悶輕響擊碎了恍若實質沉沉壓入喉間的沉默。
也擊碎了他的恍惚。
————?
托尼·斯塔克忍不住想。
她剛才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