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薩終于爬起來了。
她用雙臂緊緊壓在吧台上,努力撐起脊梁和頭顱,費勁地保持着表面地鎮定,對看過來的雇傭兵擠出了一個不成功的笑容。
“明明很想聽聽我來的理由,卻一定要狠狠吓我一頓……惡劣得狠,和巴恩斯形容的一模一樣。”
不等終于提起點興趣的布洛克·朗姆洛詢問更多關于冬日戰士的逸聞,艾麗薩撐起一口氣,将手裡被汗浸得滑膩膩的動态令牌連同紙團用力塞進黑發雇傭兵的手裡。
“朗姆洛先生,用這個後台密鑰進入洞察計劃,搜索你自己的名字。相信我,你看完之後會給我打電話的。”明明狼狽得額發都貼在了臉上,那雙藍眼睛卻像被聖水洗過一樣亮得令人心悸,“九頭蛇既然不信任一個被洗腦的兵器,也不可能信任一個挖來的雇傭兵。”
“……”
布洛克·朗姆洛沒有立即說話,而是低下頭,盯住手中的動态令牌。
“看來您知道洞察計劃。” 這就好說了。
艾麗薩終于放松下來。她看着雇傭兵越來越凝重的面色,漸漸恢複了站起來的力氣。一刻也不想多待的年輕姑娘立刻撐着吧台站起來,對擡起頭仰視她的男人說。
“他們主張讓九頭蛇的所有成員下地獄……但我隻想讓真正的九頭蛇下地獄,朗姆洛先生。”
“你為什麼找我?”
雇傭兵的臉上陰晴不定。
面對雇傭兵今夜第一次皺起來的眉峰,艾麗薩也露出了今夜第一個發自内心的真誠笑容。
“您知道嗎?巴恩斯的牙齒一直有很嚴重的磨損,但是這次電痙攣後磨損沒有增加。聯系到你是他的隊長,一直照顧他的寝居,甚至要求巴恩斯給我一個幹淨利落的死法……我大膽猜測是您将他的口腔固定器從金屬換成了軟膠材質,因為之前在我和巴恩斯聊到朋友時,他想到的第一個人是您。”她誠懇地說,“當然更直接的原因是,您之前叫住了我,朗姆洛先生。哪個真正的亡命徒會注意到一個逆行的孕婦、并且出聲阻攔她呢?”
“這是什麼?好心有好報?”
布洛克·朗姆洛嗤笑。
“自我滿足的小姑娘。”
“也許是這樣吧。”艾麗薩并不動搖,而是帶着她那曆經磨難後特有的,如冰雪緩慢消融露出的那一點點綠意一般平靜富有生機的笑容說,“但這是我在遇到巴恩斯之後找回的,曾經是我最寶貴的東西。”
她朝沉默的雇傭兵點點頭,将錢壓在酒杯下離開。
布洛克·朗姆洛看着腳踩高跟鞋的姑娘腰闆挺直,一身黑裙紫色披肩看似成熟,實則每次落腳都僵硬得不行,一看就是從來沒穿過幾次獨屬成熟女人的戰靴,以至于每一步都得彎曲膝蓋,讓整隻腳落地才能放心。
等到這個讓人不放心的莽撞姑娘消失在門口,雇傭兵才轉回眼睛,剛準備再叫一杯酒,卻看到調酒師在他面前提前放下了杯子。
“免費特供?”
他看向調酒師。
“這杯酒不便宜,我可做不了主能白送您一杯。”調酒師笑着說,“這是那位女士幫您叫的。她剛進來的時候就要求我,如果她是一個人離開的,就把這杯酒送給您。”
布洛克·朗姆洛聞言,端起酒杯嗅了嗅。
……Jungle Juice?
他立刻扭頭,目光如電射向隐蔽的台座。那裡之前坐着的,為年輕姑娘點了一杯一模一樣的酒的不知名男人早已消失不見。
雇傭兵瞪大了眼睛,半晌,突然大笑起來。
“沒想到真看走眼了!”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埋頭在臂彎裡,笑得眼淚都潤濕了眼睑,“可惡,為什麼我就從沒遇到這種好女人!”
他用袖子囫囵抹掉淚花,還未平複激蕩的心情般粗喘着,站起身,将那杯混着水果的高濃度雞尾酒一飲而盡。杯子重重落在吧台,磕出清脆的碰撞聲。
“要去追嗎?”顯然是誤會了什麼的調酒師勸,“好女人的話可得好好抓緊啊,别留下遺憾。”
“可惜,好女人看上的不是我。”
心情頗好的黑發雇傭兵舔了舔唇,灰色的眼睛明亮鋒利如刺破湖面的寶劍。
“隻能努努力,讓她對我多笑笑了。”
他握緊手中的動态令牌和紙團,大步走出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