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裴家雖逃過一劫,先帝卻重病不起,外戚勢力壯大,裴氏因屬東宮一派仍被彈劾流放。
流放寒杵山後,扶光和梅月不僅在饑寒之時給予他吃食果腹,還主動提出教他劍法。幼時父母言傳身教他耳濡目染,習劍可謂天賦異禀。
秦悅點點頭:“所以他們既是下屬,更是摯友。”
謝隅颔首:“不錯。”
“說起來,扶光和梅月聽着像本名,你為何給自己取個“探花”的稱号?”
她恍然想起之前徐若庭和秦子遊都說過謝隅曾在翰林院為官,難道這并非傳言?
“這是真的。多年前我捏造身份科舉,中了探花,授翰林院編修。”
其實當時捏造身份并不簡單,非三言兩語可陳述完全。大抵是他殺了一名趾高氣昂又抛妻棄嬰的舉人,頂替了他的身份。不過,他殺的人太多了,如今甚至不記得他的模樣。
秦悅點頭:“原來如此。”
看來被按在桌前的書沒白讀,盡管發生極大變故,他眉眼間總是飄忽着一縷文氣。
“在翰林院未及一年,先帝駕崩,待新帝登基後我便換了身份。”
秦悅奇道:“難道你的身份……是皇帝給你換的?”
謝隅點頭:“當時恰逢邊關戰事初定,定國公之子原被外契所俘,送回途中因舊疾複發身亡,皇帝借機偷梁換柱将我換了過去,之後我便留在了南疆。”
秦悅聽的雲裡霧裡,總覺得其中還有很多彎彎繞繞的東西。
見她揉着太陽穴像是被大段的信息繞暈了,謝隅輕松道:“我的事聊完了,說說你吧。”
“我?以前不是說過了嗎?”
秦悅愣神,這人怎麼每次說完自己的小秘密就要她也分享一下。
聞言,謝隅眼中升騰起一縷她看不透的情緒。
“我想聽真話。”
他傾身靠近,臉近在咫尺,隐隐帶着些壓迫。
秦悅下意識往後退去,卻忘了自己如今是個蹲着的姿勢,撲通一聲就坐在地上,整個人倒向身後石牆。
意料中的碰撞聲并未傳來,謝隅眼疾手快将手抵在她腦後隔絕了她與石牆。
“怎麼?就這般難以啟齒嗎?”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眼底是明晃晃的笑意,還帶着點挑釁意味,像是笃定她不敢說。
秦悅打量如今二人這個神似壁咚的動作,撇嘴道:“有什麼不能說的。”
“如你所料,我不是真正的秦家小姐。我醒來時便被人綁架準備賣去花月坊,正是你我初見那日。至于神醫秘籍嘛……這算是真的。”
教材書怎麼不算呢?
“那,被綁之前呢?”
秦悅思索片刻,用他更能理解的說法闡述:“每日不是新制毒藥便是解毒,挺枯燥的。不過與現在相比可謂天差地别,仔細想來,還是以前的日子舒坦。”
“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不覺難以接受嗎?”
“還好吧,活着就行。我來到這世界就是為了活下去的。”
帶着桃花氣息的春風在小巷裡遊蕩,拂亂了她額前的青絲。粉嫩花瓣乘着風輕輕栖在她發上,她若有所覺地擡眼,恰好與謝隅四目相對。
輕聲道來的話乍似在他顱骨裡敲了一記悶鐘,謝隅突然覺得耳膜發脹,勻長的眉皺成一團。
秦悅擡手摘下落在他額前的一片桃花瓣,瞧他呆愣愣的,擡手便将花瓣插進他緊蹙的眉間。
“啊,居然夾住了。”
謝隅無奈地笑了笑,眉眼舒展時花瓣也晃晃悠悠落下。
他撚去她頭頂花瓣,“調笑别人前,先把自己顧好。”
秦悅輕哼一聲,把兜裡剩下幾個山果一并吞了,拍拍手裡的果屑站起身來,順帶還拉了一把尚是傷患的謝隅。
瞧了瞧他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覺着還是租輛馬車趕路舒适些,便道:“走吧。去驿站。”
……
休整一夜,兩人于三日後抵達青岚關。
此刻天色陰沉,烏雲壓頂,兩山夾峙間一條狹窄的峽谷蜿蜒如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