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學
兩人從門口走出去的時候,走廊柱子邊跑過來一個人,“等等我!” 聽到聲音後,舒添覺得有些别扭,但此時如果不回話的話就更奇怪,“你今天不要訓練?” 雖然是冷冷的語氣,但好在對方還是接了話。
“教練說給我們放個假,讓我們回家好好休息,這樣才會有比賽的精力嘛,再說了訓練這麼久,是個人都受不了吧!我可是待在那一周了。” 說完,周哲就意識到了什麼,這意味着,自己已經一周沒有找對方了。
旁邊走着的兩人沉默着,都有些心照不宣。“我們是下周一下午去比賽,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看?” 周哲打破安谧,側身看向兩人。
“這次不是不能去觀賽嗎?” 阮時玖思索着開口,“旁人自然是不能,但你們有我自然就不一樣。” 周哲拍着胸脯自信地開口,好像和往常沒什麼不一樣。
阮時玖看向旁邊低着頭的人,似乎在等對方回答,“出版社已經把簽紙寄過來了,有點忙。” 舒添緩緩開口,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表情。
“我們倆還有個數學競賽,正好是周日周一,趕不過來。” 阮時玖搖了搖頭,看向有些失落的對方。
其實本來是隻安排了周日一天,周日和周一是分學校考試,昨天晚上翟老師才告訴他們,他們有兩場考試,第二天還有個複賽,而學校其他報名的人就隻用參加第一天的考試。按理來說,如果舒添想去,是能趕去的,可對方卻拒絕了。
“也沒事,不過就是你們不能親眼看見我拿獎了。” 周哲也沒喪氣,開玩笑地說道。“要是沒拿獎,你就等着被打臉吧!” 舒添緩和了下語氣,擡頭看向對方。“那怎麼可能,别的不說,體育我還是拿手的。” 見氣氛沒有再繃着,周哲心裡也松了口氣。
“等一下玖兒,我的筆袋好像忘記拿了,這周末要開始簽了。” 舒添想到了什麼,頓了頓腳步,剛準備往回走。“我跑得快,我去幫你拿。” 丢下這句話,身旁的男孩就跑了過去。舒添的目光停留在他腳踝,創可貼被掩藏于褲腿之下。
周哲再次回來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将筆袋還給對方後就沒再開口。
“我走啦,後天我們一起去。” 阮時玖朝對方搖了搖手機,示意對方給她發信息,舒添點了點頭,朝反方向走去。
舒添再次打破了沉默,令男孩有些驚訝,“你的腳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周哲思考了片刻才意識到對方的意思,“哦,訓練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沒什麼擔心的。” 周哲随意地開口,又忽然想到,對方或許隻是随口一問,自己怎麼就确定對方會擔心自己。不能說,也不敢問。
“對不起,我這些天有些忙。” 他們或許隻能止步于此了,還是說清吧,周哲心道。
舒添微微側頭,移開視線,“嗯。” 玖兒一直陪着我,可你呢?她不敢問,他們已經生疏成這樣了嗎。
微風料峭,掠起層層疊疊,陳葉與嫩芽交織綿綿,淡淡的黃昏隐沒在天際。
蕭蕭情絲斷了線。
是春風太慢,還是秋雨太寒。
……
男孩跑進班級,走到那個曾無數次偏向的桌椅。輕輕地拉開擺放整齊的椅子,俯下身去往抽屜裡找着筆袋。
黑白網格筆袋帶出了角落裡的一個袋子,險些掉出來,還好被周哲接住了。袋子裡的東西又被原封不動地放進去,隻是不見包裝盒被拆開的痕迹。而抽屜裡躺着另外一個挂件,一片新綠色的小樹葉,他當然知道。
周哲心猛地一緊,說不出滋味。你就這麼,這麼喜歡他。
沒有動女孩的東西,又靜靜地将椅子推了回去,像是從來沒有來過。
……
“外婆,我回來了。” 阮時玖将書包丢在沙發上,朝裡邊喊了喊,卻沒得到回應。往前瞥去,倒是桌上留了張字條。
“啾啾,外婆出去有事,周日才回來,你記得要吃飯。” 從筆觸來看,對方應該是刻意寫得很緩慢,卻也掩蓋不了急促。
阮時玖不知道外婆為什麼要出去,但莫名心情有些不太好,沒打算吃東西就下了樓。
“今天晚上也有演出?” 阮時玖來到熟悉的門店前,看向門口擺放的展示架。
“周五周六晚,不見不散。”
進去時已經有些擁擠,或許是房子有些小,抑或是像她一樣心情不好的人很多,音樂能治愈一切。
舞台上還是黑着沒有光,陸陸續續上去幾個人擺好了樂器。當第一聲敲擊開場,台下的絮絮叨叨瞬間消失,隻剩下了音樂糅雜充斥。
全場暗燈,鼓手用軍鼓滾奏漸強,随後加入底鼓和镲片形成密集節奏。
吉他手切入标志性riff,貝斯和鍵盤逐步疊加。
女孩閉上眼,靜靜地坐在角落裡,是一首沒聽過的歌,漸漸強烈的情緒湧動,又脫離意識主體消散,慢慢被磨蝕殆盡。
曲終
黯淡無光中,架着吉他的男孩撐着舞台從後面跳下,褪去舞台上的恣意,撿起桌邊随意丢棄的手機,屏幕上一直亮着閃着,振動的聲音惹得人心煩。
伸手挂斷後沒幾秒再次撥來,男孩隻好起身走到房間外,“于哥,我出去接個電話。” “記得快些回來。” 另外一邊,于順正在調着一個架子,邊回着話,“于利,你去儲物間拿我上次新買的那個話筒,剛剛之雲那個音有些低。”
間場休息時,阮時玖從角落邊慢慢走出來。看向外面房間的布置,牆上挂了好些專輯海報,還有些複古式暗盒,指腹細細摩挲着輪廓。
“我都說了,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你們自己安排的自己想辦法,而且我并不喜歡,為什麼一定要讓我按照你們的方式來。” 淩之雲冷着語調開口,與剛剛那份熾熱完全不同。
對面似乎是沉默了一會兒,沒出聲。“鋼琴是你們從小讓我學的,主持演講是,課外競賽也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有沒有問過我到底喜不喜歡,别人眼裡的天之驕子,到頭來隻是面子吧。”
淩之雲頓了頓,又繼續開口道,“你們溯回是挺厲害的,那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研發一個完美機器人,它能百分百服從,百分百優秀,就不會是現在一樣。”
從通話界面退出,點開了另外一個頭像,聊天框中緩緩輸入了四個字。
淩之雲幾乎沒有跟父母吵過架,大多數時間都會順應對方的安排。以至于在他說那些話時,江語賢愣了好久,原來自己的兒子,自己一點都不了解。
“你吃飯了嗎?” 江語賢岔開話題,并不想對方挂斷電話。“到時候我會自己去道歉,如果我沒答應,下次就别安排了。” 淩之雲還是不能夠沖着自己最親近的人發脾氣,他當然知道,什麼都知道。
“先這樣了。” 淩之雲挂斷電話,從台階上站起來,正好對上了女孩看過來的目光。黃昏還未完全殆盡,透過雲層的光輝聚焦,成了某種聯系物。
不知是刻闆印象還是怎麼,她總覺得像淩之雲這種人永遠和自己不是一類人,就算在某一瞬間同行,也隻是片刻須臾。
身披光明,心燃熾熱,行途散溫暖,自為破暗燈。
外在被光芒籠罩,内心燃燒熱忱,行走時播撒溫暖,自身即為刺破黑暗的燈火。
這大概就是最好的對白了。那一瞬,四目相對的無情與期望,矛盾與猶豫化作灰燼,成為被湮滅的宇宙。
“你也來聽音樂?” 淩之雲将屏幕已熄的手機塞回口袋,又變回原來的樣子。
“嗯。” 阮時玖沿着台階走過來,靠在旁邊的牆壁上,“心情不好?” 朝對方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