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再次欣慰起來,别看三子今年才十七,見地已然頗廣。
他又問:“那你們可知,旺季、淡季、平季江南河段的日行船量有多少?”
這次沈城的話一落,五個子女安靜下來,他的目光再次一一掃過,發現隻有次子眉頭緊鎖。
他對着次子輕“哼”了一聲,目光灼灼的看向幺子:“四郎你來繼續說。”
沈明笑的一派淡然:“兒子慚愧,對此一無所知。”
沈城:……還真看不出你的慚愧樣……
他又将目光放在了剛剛讓他非常滿意的三子身上:“三郎,你來給你兄弟們說說吧!”
沈慎搖頭:“兒子也不知。”
沈城:……那你一副成竹在胸的樣?
他突然不那麼确定了,試探地看向了長子。
長子沈學笑笑,開口道:“以蘇州河段為例,每年的二到五月、八到十一月為旺季,日行船量在三百三十艘到四百八十艘之間,其中漕船占五成,商船占三到四成,其他客船、座船等行船占餘下幾成,而一到二月、五月、十一月平季的日行船量減半,其中漕船僅占兩成左右,商船占大部分,而六到七月、十二月的淡季,日行船量再減半,漕船極少。”
沈學的話一落,沈城試探的目光轉為欣慰,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沈問不甚理解,開着嗓子問:“你們說這些幹什麼?能打水匪?”
欣慰的沈城氣的一梗,懶都懶得理這個長着腦袋沒腦子的次子。
沈學再次笑笑,解釋道:“現在是淡季,也就是說我們所在的河段,行船大概隻有八十到一百二十艘左右,而大部分還都是商船、客船、座船這樣的船隻,我們就取中來算,現在河段上有一百艘行船,每艘行船人數包括舵工船工在内平均在二十人左右,還要減掉三成的老幼婦孺,這樣算來能與水匪一戰的人在一千四百人左右,這一千四百人再要減掉四成同我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人數還要再減。”
沈甯聽到此處,眼角抽了抽,即便再減掉四成,也還有八百多人,這要讓朝廷知道了,算不算私下征調壯兵?大晟朝允許?
她帶着疑惑看向沈學。
沈學絲毫沒覺得這八百多人多,說到此處還端起茶盞喝了幾口茶潤了潤嗓子,還待要說,沈慎替他開口道:“加上水匪各個精通水性,又在此段活動了幾個月,打劫起來駕輕就熟,如此,戰力還要再減。”
沈學自覺潤好了嗓子,歎氣道:“所以我們隻希望白頭幫水匪的人數不要太多就好。”
經過這麼一通細說,四兄弟又沉默了下來。
沈甯也才知道這裡面的門道這麼多,她不禁佩服起父親和兄長來,自己想的過于簡單了。
沈城笑了笑:“你們别忘了,要出江南地界需十三日左右,我們完全可以提前部署,不行我們到蘇州地界的時候就停下,等百船入閘,正好可以篩選一些願意打水匪的民壯,到時候所有民壯僞裝成客船、貨船的商客,打白頭幫一個措手不及。”
沈學又歎道:“如今天下太平數十年,江南地界尤其富庶,養的百姓早就不知何為戰亂,恐怕願意站出來的人不多。”
“那就隻算舵工船工,這樣也有四百人左右,他們以船為生,知道水匪不除他們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沈慎道。
沈城不置可否,征調民壯不過是壯大聲勢罷了,要不是近些年來朝廷那些正規之師多有懈怠,他哪裡會同意這樣做?
沈甯聽了兩兄弟的話尋思道:……幸好打的是水匪,不然還以為要造反呢!這都趕上半個千戶所的規模了……
她前面冒出的疑惑再次冒了出來。
這真的沒問題嗎?大晟朝允許私下征調民壯剿匪?哪怕是臨時的?
她這麼想着便這麼問了出來。
沈城神秘笑笑:“甯甯不必擔心,此次不會有問題。”
那就是不允許。
沈甯:……
沈甯不知父親哪來的自信,既然他說沒問題那應當就是沒問題,畢竟父親能在富庶的臨州如魚得水的待了十餘年,定是隻老狐狸。
既然水匪之事還是可以解決的,四兄弟和沈城又讨論了一下由誰去征調這些民壯。
沈學道:“行船之間應該有暗語聯絡,我去和舵工說說,由他們互發信号比我們去更讓人信服。”
沈城不知第幾次欣慰的笑了,自己的四個兒子都不是慫包。
長子做事思慮周全,學識博見,還能将百姓的安危放在首位,比我有出息。
次子……
三子雖然話少,卻能句句在理,不缺謀略又有膽識,比我有出息。
幺子雖和三子是雙生子,卻處事圓滑,上到八十老兒下到三歲孩童,都能讓他哄的樂開花,這次雖沒幫上什麼忙,将來也會比我有出息。
他将四子一一掃過,掃到次子那張興奮的跟傻子似的臉上時,他嫌棄地眼睛一閉腦袋一扭,将目光落在了女兒身上,臉上又不禁露出欣慰笑意。
女兒一直喜歡行俠仗義的話本子,今日竟也有如此膽略,比老二強。
裴氏聽着沈父和兒女們的讨論,原本沉重的心也輕松起來,仿佛水匪已經不是什麼大事了。
她立刻吩咐丫鬟趕緊擺膳,趁着家人能一起用膳要多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