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還沒有買本。”
或許是因為跑了幾步,齊銘遠連聲音都在顫抖:“你先去學校門口好嗎?有什麼事我們一會兒再說!”路景熙意味深長地看了那群人一眼,轉身走向學校大門。
“哎哎哎,我們還沒聊完呢!”為首的小混混開口道。
齊銘遠冷笑一聲:“呵,跟她有什麼好聊的?”
那小混混指着路景熙,問齊銘遠:“這小妞就是上次報警的那個?不錯哈,敢惹我,挺有膽量。”
齊銘遠回頭看了路景熙一眼,眼中滿是擔憂之色,但隻一瞬,他便有了主意:“看你說的,什麼膽量不膽量的,那是我女朋友,怕我受傷,就報警叫來警察和救護車。”
為首的小混混聽到這話,冷嘲熱諷幾句後,就準備打道回府:“既然是兄弟的女人,老子這次就放過她。”
看着那群小混混遠去,齊銘遠長舒一口氣,繼而轉身走到學校門口,拉着路景熙走進文具店。文具店很安靜,這個時間很多同學都奔向餐廳食堂,隻有他們倆。兩個人分别在文具店裡找着本和筆芯,彼此沒說一句話。
或許,她在生氣吧。齊銘遠知道,路景熙很不喜歡那群人,本來自己過得好好的,他們的突然到訪,就像是平靜的湖面突然被投進一顆石子,而且這顆石子的直徑不小于十公分。齊銘遠想不到的是,在聚才中學時,路景熙就不喜歡混社會的那撥人,平時隻是盡語文課代表之責,除此之外一句話都沒說過。
兩個人安靜地選好文具、安靜地付錢,又安靜地向學校食堂走去,仿佛彼此并不認識。買好飯,坐到一處,路景熙終于開口:“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齊銘遠夾菜的筷子頓了一下,“呃,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路景熙登時無語,她還是組織語言解釋道:“嗯,本來想問你怎麼選擇禮物的,現在,沒心情了。”她想,自己都已經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他不會繼續跟自己打太極了吧。
哪知,齊銘遠完全不搭茬:“那就吃飯吧。”
“齊銘遠你對于今天這件事就沒什麼想說的嗎?”路景熙實在忍不住爆發了。那群人有多危險齊銘遠真就一點都不知道嗎?
聽到她喊,齊銘遠的聲音也忍不住拔高:“我說什麼呀?你想讓我說什麼呀?你看見他們不躲開你是不是傻啊!”
“說了半天還是我錯了是嗎?”路景熙淚盈于睫,倔強地不落下來,“你都上高中了,對錯善惡能分清吧!繼續和他們混在一起,隻會阻礙你!”
“砰”,筷子摔在餐盤上發出清脆的響,齊銘遠也被自己吓到了,他有些懊悔,但還是不痛不癢的扔下一句:“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路景熙眼含淚水,沉默地拾盡餐盤上最後一顆米珠,痛定思痛,還是開口:“我最後說一句,如果,你不和他們絕交,那,我們絕交!”說完,她收起餐盤,獨自走回教室。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天晴,可還是下起了小雪,路景熙沒有擡頭看雪,她沉默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堅定地向前走去。
馬上要上晚自習了,路景熙還沒回來。秦慕有點擔心,路景熙之前從沒有這麼晚過。她走出教室向右看去,卻在教室後門處看到了路景熙,“熙熙?”
靠在牆上的路景熙睜開眼睛,“慕慕。”
看到路景熙滿眼疲憊,秦慕開口:“熙熙,怎麼不回班?外邊兒多冷啊!”
路景熙勉強地笑笑:“外邊太冷了,你先回去吧。”
看得出她的脆弱,于是秦慕拍了拍路景熙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到底怎麼了?”
路景熙垂下頭,悶悶說道:“慕慕,我很累,想一個人靜一靜。”
秦慕朝班裡看了看,對路景熙說:“還有十分鐘,你要想哭還來得及。”話音剛落,路景熙眼淚便落了下來,砸在地上的淚珠頃刻間被冰封。
看着路景熙離去的背影,齊銘遠紅了眼眶,但他還是比路景熙更堅強一些,也隻是紅了眼眶而已。他依舊低着頭默默吃着晚飯,隻是頭低得很低。他從食堂出來,呼嘯的北風撞過他的臉頰。齊銘遠朝手心呼了一口氣,也向教室走去。
要回班,勢必要路過高一三班,齊銘遠就這樣看到寒風中落淚的路景熙。他一言不發,低着頭從她們面前匆匆離去。
秦慕看到齊銘遠路過她們的身影沒有開口,她心裡明白,路景熙這個樣子大概率是因為他。在她的印象裡,這是路景熙第一次落淚。在秦慕看來,路景熙是個倔強且堅強的女孩子,平時遇到不公的事,即使再害怕再委屈也絕不會退縮讓步,更不會落淚。因為路景熙跟她說過,流眼淚是弱者的表現,會讓壞人有機可乘。所以,這個壞人是齊銘遠嗎?
晚自習放學後,齊銘遠在高一三班門口等路景熙,但直到最後班裡隻剩下住宿生了,他都沒等到路景熙。那一瞬間,齊銘遠突然悟了,他自嘲地笑笑,獨自走在放學的路上。一起走這件事又不是必須要做的,隻是以前和路景熙一起走習慣了。晚上睡覺時,齊銘遠輾轉反側。這件事自己到最後也沒說什麼,怎麼感覺好像就是自己做錯了。
“你不會沒反應過來吧?”齊銘遠把這件事說給韓梓酥後,韓梓酥反問他。
“什麼?”齊銘遠本來腦子就亂,被韓梓酥這麼問,覺得很茫然。
“人家姑娘說得沒毛病啊!”韓梓酥一本正經地說道,“那群小混混隻會成為你的絆腳石。”
齊銘遠一臉郁悶,他問:“可是那天,我也沒說不去跟他們絕交啊,她為什麼那麼生氣?”
“你是不是拍人家啦?”韓梓酥瞟了他一眼,“沒有就沒有呗你拍什麼桌子啊?還扔筷子,你咋不掀桌子?”韓梓酥邊寫作業邊說道,“你說說你,不但拍桌子,還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人家能不生氣嗎?再加上你那些狐朋狗友故意欺負她,人家還能和你一起扒拉兩口飯算不錯了!”
“那我不是沒說不跟那群人絕交嘛!”齊銘遠嘟囔道。
“那我不是沒說不跟那群人絕交……”韓梓酥噘着嘴模仿齊銘遠,“怎麼着,你沒說不絕交人家是不是還得跪下來感謝你啊?”
“那你說,我怎麼跟她說?”
“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話,那就給她發信息,”韓梓酥托着下巴想,“要不然就寫信,你又不是沒寫過,讓秦慕給你送一下。”齊銘遠暗自思忖,他從書桌裡抽出兩頁藏藍色暗花搭配燙金邊框的信紙。
“我去,這種信紙你這麼多啊?”韓梓酥忍不住感歎,這種信紙,一看就不便宜。
“嗯,”齊銘遠指着校門口的方向,“就學校門口的文具店,五塊錢一百張。”
齊銘遠拿出信紙開始發呆,他想跟路景熙解釋清楚,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落筆。他忽然發現,事情的前因後果他并不清楚路景熙知道多少,也不清楚路景熙有多了解他。
“不是吧,大哥,”韓梓酥看着空空如也的信紙,忍不住說道,“你連信都不會寫啦?你上次不寫得挺好的嘛,就大前天的事兒吧,你說你寫了一頁零兩行。”
“我不知道怎麼跟她描述!”齊銘遠煩躁地揉着頭發,“我寫,她也得信啊。”
“你盡管寫,我覺得那姑娘會信你,你哪怕就寫倆字兒她也信你!”韓梓酥說道。齊銘遠挑挑眉,他實在不知道是該說韓梓酥是對他自己盲目自信還是對路景熙盲目自信了。
當天下午,路景熙又收到一個淡藍色的信封。她走到課桌前,連看都沒看就要扔進垃圾桶,還好秦慕一把攔住了她,“熙熙,要不你看看再說,萬一不是齊銘遠呢?萬一有急事兒呢?”
路景熙無奈地歎氣道:“看你這反應,不是齊銘遠的概率很小。”
信紙拆開,上面隻寫着兩行大字:今天晚自習前,花廊秋千,不見不散。
齊銘遠在花廊秋千處坐立不安,他想,如果他坐下等路景熙,她來了會不會更生氣,可是她一直不來,站着好累啊!他擡起胳膊,已經下午六點半了,路景熙還沒有來。
下午六點半,大部分同學都吃過晚飯回到教室。秦慕趴在高一二班的門框上,跟裡邊的人打着招呼,“同學你好,麻煩幫忙叫一下齊銘遠。”
那同學環視班裡一周後說道:“齊銘遠沒在,你們找他有什麼事嗎?等他回來幫你傳達一下。”
秦慕回頭看了一下路景熙,又笑着對那位同學說:“不用了,謝謝你!”
“他不會真的一直在等你吧!”秦慕有些相信齊銘遠道歉的誠意了。
“慕慕,你先回班吧,七點我要沒回來,你就跟老師說我在廁所。”路景熙捂着額頭想:齊銘遠一直沒有回班,大概率是在花廊秋千,那自己跑一趟也沒什麼,如果他不在,就得馬上聯系老師了。唉,橫豎都得跑一趟。
馬上下午六點四十了,齊銘遠坐在秋千上有些失落,他正要放棄時,一個聲音傳至耳畔,“喂,我不來你真就在這兒傻等啊!”路景熙氣喘籲籲地跑到他面前,遞給他一個塑料袋,“還沒吃飯吧,我去小賣部買的,你先墊墊,裡面有水有面包,我們得趕緊回去!”說着,她轉身準備離開。
齊銘遠趕緊拉住她解釋道:“昨天我……”
“回去再說好嗎?馬上要上晚自習了,”路景熙看着齊銘遠狼吞虎咽的樣子說道,“要不你還是回去吃?”
花廊秋千和教學樓之間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二人在風中奔跑。“你得聽我解釋啊!”齊銘遠迎着風大聲喊道。
路景熙止住腳步,扶着膝蓋大口喘氣:“你下次,不要再選,這麼遠的地方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