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白兔理所當然又帶着些茫然的目光,左金谷知道,如果再追問到底怎麼才能改變自己的心,對它來說無異于冒犯。說不定以後真要來這家店定做衣服,還是另外找人打聽吧。
左金谷微微擡頭看着它,“我想去圖書館,現在該往哪走呢?”
白兔一隻耳朵指路似的彎下來,“從這出去往右邊走,第一個岔路口拐進去,過橋就能看到了。”
左金谷對它道謝,小貓也禮貌地“喵”了一聲。一人一貓再次踏上旅途。
在他們身後,白兔耷拉着耳朵自言自語,“去圖書館……”
“希望你别把定做衣服的事也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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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走得不算快,但左金谷仍不能辨認出路上的行人。他能看到的隻是不同制式的褲腿和裙擺,都匆匆閃過,看起來沒什麼區别。
一開始,左金谷還試圖仰頭辨别路過的到底是人,還是其他什麼物種。發現實在看不清也就作罷。也許越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人與人越是難以遇見。
須臾,刺目的白光穿過欄杆和橋面的空隙把貓打亮,就到橋上了。一上橋,周身驟然清靜,空無一人。如果不是隐約可見對面幾個人影,這座橋簡直就像專門為他們搭的。
走過橋頂,左金谷感受到貓在往下走,立刻壓下前方的貓毛眺望。一座塔立在水霧之中,霧氣很重,即使晴光潋滟,看不清底部。稍高一點的地方,單面玻璃映出層層疊疊的水波,再高些,才隐約可見塔的結構、塔的顔色。
蒼白的塔。
雲移翳日:光影離合之際,巨塔身上堅實又缥缈的氣質穿雨而來。盛滿藍色,盛滿灰燼,看起來真像水的墳墓。
大顆的雨從左金谷身上滑落,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催促小貓再跑快些。“趕緊找個避雨的地方,别着涼了。”
“喵。”小貓不覺得自己會因為稀疏的太陽雨感冒,但還是依他所言,加快腳步向前跑去。
跑到對岸才發現巨塔旁邊有座小旅館,有三層,但層高很低,從外面看每層還不到兩米。木頭的表面從上到下爬了半牆藤蔓,看着有一定年頭了。貓沒看到塔的入口,于是毫不猶豫地走進旅館。
旅館一層門邊就是前台,一人一貓剛進門,還沒來得及看裡面有什麼東西,就聽到旁邊傳來一聲驚呼。
“貓!”一隻黃鹂鳥從前台飛起來,迅速消失在樓梯口。翅膀撲騰的頻率傳遞出很多焦急和害怕。
左金谷用雙手把一片落在頭頂的羽毛挪開,前方又出現一隻兔子。
大小和上一隻差不多,顔色一樣,長相也相像——反正他分不出來。不過,也許是光線的原因,這隻兔子的眼睛更深一些,看起來沒那麼紅。
“您好,需要住店還是叫醒服務?”白兔着急地道歉,“我們的員工有點怕貓,對不起啊。”
鳥怕貓,但兔子不怕貓嗎?左金谷站起身,又把兔子吓了一跳。
“我們是剛來鎮上的,可以給我們介紹一下旁邊那座塔嗎?”左金谷說。
“可,可以。”兔子強裝平靜,“你們跟我進來,我們去裡面坐着說吧。”居然故意變小吓人!太惡趣味了吧!
掀開珠簾,後面是個小酒館。櫃台上,零星幾個酒瓶堆在一角,各種各樣的水果占據其他位置。白兔帶他們來到一張小木桌前,小貓跳上沙發橫卧,左金谷從貓毛上滑下來,靠坐在貓旁邊。
“你們是為象牙塔來的?”白兔好奇地問。
這個象牙塔,是社會學術語還是物理意義上的名詞?這裡可能出現相似的社會學和相同的典故嗎?難道真的是……左金谷腦中閃過很多法律法規。
“那座塔是象牙做的?”左金谷盡量保持平靜。
白兔震驚地站起來,“哪隻大象有這麼多牙!”牙結石也不興這麼長啊!
“所以不是象牙做的。”左金谷松了口氣,順嘴搭了句廢話。
“當然不是!象牙塔建成的時候大象還不叫大象呢。”白兔說,“所謂象牙塔,就是形狀很像牙齒的塔而已。後來一說‘像牙’,大家都想到大象的牙齒,幹脆就把名字改了。”
左金谷點點頭,表示自己沒有疑問了。白兔看了他一眼,料定他什麼都不知道,于是介紹得更加詳細。
“象牙塔是上古先賢合力完成的作品,據說是盤古開天地那個時代的,但不确定到底出自哪些神明之手。”白兔淡定地說出不得了的話。
“後來大陸闆塊漂移,攜帶象牙塔的那塊大陸漂進時空縫隙,我們秘境的主人就把它撿走放在這裡。中間好像還施工過幾次,加了好多法陣,不過我不懂這個。”
“你知道這是個秘境。”左金谷插嘴。
“知道啊。”
“不想出去嗎?”
“出去幹嘛?”白兔不解地說,“我不愛吃櫻桃。”
“我是說走出時空裂縫。”進入人類社會,或者學嫦娥登月。
“那還不如出去吃櫻桃呢。”白兔撇撇嘴,嫌棄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