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一張長長的發票——居然還有發票——左金谷回來了。這邊的兩個人看起來聊得不錯,氛圍很輕松。
“你怎麼點了這麼多菜……約了人?”教授的語氣有些疑惑。
“沒,他能吃完。”左金谷指了指饕餮。
“真是不可思議。”教授平靜地感歎。
可是你的語氣聽起來并沒有很驚訝。左金谷抿緊嘴唇,思索了一會兒,沒有想通。
但沒關系,很快想不通的就是教授了。菜陸陸續續地被端過來,饕餮隻用出三分功力,就讓與時俱進的老年人重新挂上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這……”教授放下筷子,腦海中閃過無數槽點,但終究還是問了個最實在的問題,“小夥子,你去醫院檢查過沒有?是天賦異禀還好,如果不是可别把身體吃壞了。”
“我沒問題的!”饕餮知道他沒有惡意,乖巧地說,“我從小就飯量大,不會有事的。”
“……這麼厲害?”
“我做證,周圍的人都叫他饕餮。”左金谷面不改色地講了個冷笑話,“老師,快吃飯吧,一會兒被他吃完了。”
“行,沒事兒就好。”教授點點頭,又拿起筷子,“能吃好啊,能吃是福。”
左金谷默默地歎了口氣。如果“能吃是福”這個詞蘊含着某種公理,還能互相比較,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比饕餮更有福的人了。
“嘿嘿,以前也有人這麼說我。”
什麼意思,這詞兒一開始就說的是你啊?左金谷納罕地看了饕餮一眼。
饕餮察覺到他的眼神,轉頭問,“你下午有什麼安排呀?”
“回課題組跑一下程序,然後去商場買貓要用的東西。”
“牛仔套裝,煙卷,繩索?”那真是太酷了!
“……貓糧,貓砂,貓爬架。”
“哦……”饕餮興緻缺缺,“聽起來好無聊。”
教授接過話頭,“你養貓了?”他看起來很高興。
其實以左金谷的履曆,無論有沒有在國外工作的經曆都會被聘用。校領導畢竟不是傻子,不會拿這種标準去卡被限制出國的人。
教授借機把他趕出學校,主要還是想讓他多接觸社會,多認識點人。想着這樣說不定能改變他的想法。現在看來這個決策非常正确,左金谷出去之後不僅交到了朋友,還養了隻貓。
養貓好啊,年輕人十有八九都喜歡貓,看着就心情好。退一步說,小貓總不可能比這個外号叫饕餮的小夥子更……具有不可替代性。好歹也算培養了一個可持續發展的愛好。
“昨天撿了一隻。”左金谷拿出手機,又尴尬地放下,“忘記拍了,回頭給您看。現在還是隻秃毛貓呢。”
還是自己救助的貓啊。“好好好,”教授很欣慰,“金谷,你最近生活很豐富嘛!”
應該不是您期望的那種豐富。左金谷這麼想着,心虛地點了點頭。
.
飯後,三人一起回到實驗室。左金谷把自己的程序調出來,輸入上次修改論文重做的實驗的數值,開始跑程序。在群裡發了個今天不要斷電的消息之後,他準備帶饕餮離開實驗室,但饕餮不想跟他一起走。
“你留在這幹什麼?”左金谷無法理解,實驗樓内部又沒有食堂。
“坐着消消食嘛,我不會搞破壞的。”饕餮明顯在說謊,“你自己去吧,我晚上回去找你。”
“行。”左金谷沒有追究他留下的動機,幹脆利落地離開。
.
市區的公交站總是比較密集,乘客頻繁上下的小劇場每過半分鐘就會出現一次。左金谷在家具城站下車。他想,因為不敢坐出租,我又浪費了人生中寶貴的十五分鐘。
驕陽下,家具城牌坊上銅鑄的裝飾化成他眼中金色的高光,因為這抹光澤,左金谷一貫的沉靜染上幾分輝煌。多麼绮麗的場景,他自覺自願地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