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處遍地狼藉，幾乎沒有一處完好。桌上的咖啡罐歪七扭八的躺在桌子上、地上，被咒力捏爆的瓶子流淌出一灘又一灘黑色的液體，歪歪扭扭地向更遠處蜿蜒去。而那裡是躺在地上連呻吟都發不出的盤星教教徒，他們一個個躺在地上，臉上姹紫嫣紅的，眼中泛着驚恐，有的用神緊緊扼住自己的喉嚨卻說不出前一句話，有的趴在地上已然失去了意識。

五條悟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

往常不斷運作的六眼在這種時候好像失靈了一樣，他隻能感受到身邊少女微微加速的呼吸聲。

神樂澪用她瘋狂又冷漠的眼神緊緊盯着躺在地上的盤星教徒。

他們倆來到這裡的時候，這群爛貨正在為天内理子的死亡而雀躍。

他們笑着、鬧着、慶祝着，為一個少女的死亡而歡呼，為無辜同類的逝去而快樂。

神樂澪不理解。

實際上她連自己都不理解。

她隻知道自己的腦海中像是泛起了一層不輕不重的白霧，然後在那團白霧擴散之前，五條悟拉住了她的手。

少年沒有開無下限，掌心的溫熱傳過來。

她問他：“要殺了他們嗎？”

五條悟說：“澪澪覺得呢？”

神樂澪沉默了一下，微微側過頭，看着面前的這群面目全非面容罪惡的人類，突然扯了扯嘴角。

“我不知道。”

“但是，先打一頓再說吧。”

“他們太吵了。”

兩個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動手了。

教徒痛苦的哀嚎聲、挨打時拳拳到肉的碰撞聲、桌椅被拆爛的碎裂聲一陣一陣傳進神樂澪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她居然覺得爽。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爽。

發自内心的、無需顧忌的、不再需要任何壓制與壓抑的，由内而外的爽。

在最後一個盤星教徒被打成一團粽子之後，她腦中的白霧好像散去了。

神樂澪一腳踩在教祖的臉上，語氣平靜地問他：“保險櫃、銀行卡、密碼，交出來。”

教祖一臉驚恐地看着神樂澪，完全不知道這兩個瘋子到底是來尋仇還是來打劫的，但言而總之，為了自己的小命，他還是交出了密碼。

夏油傑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光景。

五條悟和神樂澪手拉手靜默地站在盤星教裡。

他突然覺得諷刺：向來無法無天的兩個人，如同日月一般的人橫掃了盤星教，偏偏一個人都沒有殺死，簡直就像是一場鬧劇。

神樂澪感知到夏油傑的氣息，但她什麼也沒有說。

她雙眼失神：“悟，殺死一個人要有一定的覺悟。”

五條悟說：“是啊。”

神樂澪看着五條悟，說：“那你有殺死我的覺悟嗎？”

事後夏油傑其實早就不記得那天五條悟回答了什麼，他隻知道從星漿體事件結束後，他整個人的狀态就很不對勁。

他總是不斷回憶起那一天的場景，總是在想如果他更強一點，是不是就能挽救天内理子和黑井的生命；是不是他再強一點，就能改變如此罪惡的人類；是不是他再強一點，就能做到想做的事？

但是夏油傑的狀态不對沒有人發現，因為另外那兩個人更不對勁——

夜蛾正道、家入硝子、七海建人、灰原雄四人共同觀察所得。

至于夏油傑，在即将進入夏天的時候，他徹底覺得另外那兩個人瘋了——神樂澪跟和式物語裡面的陰暗美豔女鬼隻差了一個鬼字，五條悟直接變成戰鬥爽的瘋子。

自從領悟了反轉術式，五條悟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整個人的實力實現了質的飛躍，開始玩轉自己的術式，不斷測試着自己的“茈”的能量，順便想學習開領域，每天就是戰鬥爽，方圓百裡的咒靈都成了他的獵物。

五條悟甚至在神樂澪的建議下抓咒靈來練習，特别是那種有自愈能力的特級咒靈，練習打殘廢了再養一陣子再繼續練習。

灰原雄一進教室就看到一隻長着蟾蜍模樣卻有着人的身體的紫黑色咒靈正吐着舌頭在四處探頭探腦。它身上的黑色粘液如同從垃圾堆裡鑽出來一樣，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落，相當醜陋又可怖。

讓人san值狂掉的場景就在面前，灰原雄毫不猶豫地提升戒備準備戰鬥，結果肩膀被人從後面拍了拍。

“哇！”

他扯開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吓得往後一回頭，發現一臉平靜面色淡漠如同一張白紙的神樂澪正站在他身後。

少女膚色極白，黑發長長地垂下，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偏偏模樣又相當惑人，整個人看上去确實跟志怪小說中的女鬼除了有呼吸之外沒有任何區别。

灰原雄：“······”

怎麼感覺這也好吓人。

他撫摸着瘋狂作亂的心髒，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吓一樣，“學姐，你怎麼在這裡？”

诶，不對，這裡是學校來着——

等等！

學校裡為什麼會有到處跑的咒靈啊？！

“學姐，小心！”

反應過來的灰原雄看着那隻蟾蜍一樣的咒靈警戒度瞬間飙升，眼看着咒靈就要對神樂澪動手，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想要把神樂澪拉過來——

但是有一個人比他更快。

五條悟的身形閃現在灰原雄和神樂澪之間，在灰原雄碰到神樂澪之前率先拽住了神樂澪，以一種無法拒絕的強勢姿态把神樂澪拉到自己懷裡，右手箍住她的腰把她按向自己的方向，左手單手放出了一個“術式反轉·赫”。

反向能量輸出的巨大斥力産生了一股強大的推動力，把面前的紫黑色咒靈往遠處推了過去，灰原雄看着強大的咒力在他面前爆破開，教室的桌椅都被炸毀，一片荒蕪廢墟之中，搖搖晃晃的紫黑色咒靈仍存一絲呼吸。

他瞪大眼：“這咒靈生命力也太頑強了吧？”

五條前輩這麼強大的力量都沒祓除？

“啊，那個啊。”五條悟彈了彈指間，看了眼懷中的少女，把她按着不許動，然後輕描淡寫地說，“這是特級咒靈，自愈能力特别強，為了方便我聯系，我一般不祓除。”

“死了就很難再找到這麼好的永動機的，你也知道，特級咒靈也沒那麼容易遇見，還是這種能自愈的。”

灰原雄目瞪口呆：“······”

他怎麼覺得五條前輩比咒靈還罪惡啊······

他掙紮了一下，弱弱地說：“是五條前輩的想法嗎······”總感覺是他幹的出來的事······

“啊沒有。”神樂澪掙紮了一下，發現五條悟沒有放開她的想法，于是放棄。

“是我。”

她輕聲說。

從開始到現在第一次聽到神樂澪聲音的灰原雄再一次目瞪口呆。

他張着嘴發不出聲音，然後看着他面前的學姐一臉淡然，仿佛超然出世的仙人，用如此平淡的表情和語氣說出了堪比撒旦的話：“其實我一直覺得單方面祓除咒靈沒有效率，咒術師的成長需要實戰，這畢竟是一個很好的方法。找傑要咒靈感覺有點對不起他的食物，所以我們自己找了咒靈來玩。等到練習得差不多了再讓硝子用反轉術式治好了送給傑好了。一靈多用，我覺得很有效率。”

灰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