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冰擡眼打量着眼前這位女弟子,暗自思忖:倒是比從前少了些冷厲孤絕,而多了幾分明朗與從容……
他擺了擺手:“與你關系不大——”他的視線忽而落在林讷行的腰間符牌上,随之将話鋒一轉,“你這是和沈謙語結契了?”
林讷行展顔微笑,明明身處陰暗刑堂,卻似有春風拂面。她拱手回道:“嶽長老慧眼如炬。”聲音雖然平靜,但其中的歡喜卻還是無處掩藏。
見狀,嶽冰也被她的情緒所感染,神色稍霁道:“行了,沒你的事了,去吧。”
林讷行深深施了一禮,随後轉身退出刑堂。
與此同時,冷星回到山頂拭劍台,悠悠喝了口酒。
“竟是刻字之契——這孩子,該不會是騙了人家小姑娘吧?”他晃了晃酒壺,已然酒空,便将酒壺随手一扔,輕笑一聲,“果真是雛鳳清于老鳳聲……”
星霜劍铿然出鞘,于月下弄影。
而符箓峰枕流居内,陸玉韬本在繪制清心符咒,筆鋒卻突然一頓,赤色朱砂墨汁在宣紙上暈開成血霧般的殘痕。
他皺了皺眉,随手将符紙團成球,精準投入牆角竹簍——那裡已堆滿畫廢的符紙。
放下符筆,他甩了甩腕,捋開袖子,看着手臂上如同陰陽魚般糾纏遊走的黑白雙色靈力,靜室陡然陷入了凝滞。
“果然不是個好對付的。”琥珀瞳将現墨色之時,他猛地閉眼,“罷了,便再多休養一陣。反正這天一時半會兒也塌不下來……”
閉目走向床榻,他盤膝坐下。指尖靈光一閃,便将傳訊符疊成尾巴蓬松的紙犬模樣。
他往紙犬内部塞入一段神識傳音:“宗内暫且無事,近日我會閉關一陣。關于我的事,你自己看着處理……雖然阿行遲早會知道,但這段時間别讓她來找我。”
語畢,他忽又覺得有些氣悶,便往裡面塞入了各式高音吼叫,保證沈謙語聽了腦子裡會炸煙花,這才給紙犬套了張隐身符。
紙犬抖了抖耳朵,便攜着他模仿沈謙語鈎織的靈力蹿出窗棂,悄無聲息地往栖月軒而去。
紙犬雖不會擅自現形闖入劍峰陣法,但那團特殊的靈力波動已經足以讓聽雨察覺。
做完這些,他的眉頭總算舒展了幾分,甚至露出幾分惡作劇得逞般的神色,随即開始設置符陣,準備閉關休養。
送走了冷星,沈謙語才咳出一口鮮血。
他冷沉着臉施了個除塵術将血迹和渾身沾滿的塵霜抹去,兩臂卻有些抑制不住地輕顫。
無奈下,他隻好先回栖月軒将自己拾整一番。剛一步入居舍,聽雨劍就向他識海處傳來了警示。
他往平台處去,眼神一定,便以劍訣将隐匿的紙犬捕獲。
聽完傳音,沈謙語正要凝神思索,不料就有一段尖銳刺耳的嘯叫強勢攻入識海,震得他滿腦子都是嗡嗡的回響。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聽雨劍靈傳來“噗”的一聲輕笑。
沈謙語:……
林讷行從刑堂出來,腳步稍頓,便往劍峰而去。
明明隻是分離了一小會兒,她卻對沈謙語十分想念。心口像是纏了根絲線,随着她靠近劍峰而一寸寸收緊。
這還是她第一次以道侶身份光明正大地進入劍峰,心下難免有些新奇之感。
指尖輕撫腰間新綴的同心玲珑珠,給自己貼了張安宅符,她才試着小心踏入劍峰的防護陣中。
防護陣法的流光如水紋般為她分開道路,懸着的心這才稍稍落下。
她并不急着趕路。一路沿着山道往上,時而駐足細讀路旁劍峰弟子們留下的劍道感悟,或是淩厲如雷,或是綿長似水……雖鋒芒各異,卻都純粹凜冽,好似寒潭映月,澄明見底。
可惜修為所限,不過片刻她便看得有些累了,神識十分酸脹,隻得提速上山。
栖月軒已經近在咫尺,林讷行眼裡閃過一絲狡黠,正欲傳音吓他一跳,眼前卻忽地一暗,神識也随之被遮蔽。
鲛绡輕紗覆上雙眼的刹那,熟悉的冰霜氣息撲面而來。沈謙語的動作很輕,飄帶上殘留的冰息拂過她的後頸,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林讷行眉頭輕蹙。這安宅符是她從前繪制的,雖然專門為沈謙語留了密鑰符紋,能讓他毫無阻礙地穿透安宅符的屏障,但他此時的接觸卻能讓她幾無所覺……就算她的神識不如從前,可是——
質問還未出口,她卻又覺察到沈謙語周身的靈力波動有些紊亂。
她擡手欲扯下眼上輕紗,确認沈謙語的情況,不料指尖卻先觸到對方手上未散的寒氣。那帶着薄繭的修長指節穩穩扣住她,溫和的傳音滲入識海:“别動。”
“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林讷行還是選擇先關注沈謙語的異常。
沈謙語牽着林讷行進入内舍,柔聲道:“無事。”
林讷行卻不信。總之沈謙語已經為她疏導經脈許多次,她也學到不少,便摸索着用靈力探入沈謙語的經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