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蔚繼續道:“今日我們的行蹤想必早就被巫族之人察覺。你想去,無非是想着暫時安撫他們,以免打草驚蛇。可是,你和陸師兄暫不必說,我與沈師兄卻是在東邊部族内呆了許久。”
林讷行道:“我可以借口說你們幫我找尋靈植——”
“林道友。”溫蔚打住了林讷行的話頭,道,“你雖找到了霜櫻花,但霜櫻花的特殊之處,巫族必定也知道。”
林讷行自責道:“是我疏忽,今日不該對哞哞說已經找到——”
溫蔚又道:“林道友,早在你看到霜櫻的一瞬間,因果便已定下。無論你是否承認它便是你所找靈植,巫族都必然會懷疑你的動機。”
林讷行收緊了拳頭,擡眼看向幾人,道:“無妨。既然你們說會有人策應,想來我也應該暫時無事。到時我和那人在内,你們三人在外,裡應外合,反倒比我們從外闖入更好。”
陸玉韬剛要插嘴,沈謙語卻搶先一步道:“我跟你一起。”
林讷行藏在袖中的五指進一步收緊,面上卻平靜反駁道:“大祭司隻說不會攔我,你們去必然會被攔住。”
沈謙語斬釘截鐵道:“我不相信。”
陸玉韬見此,“哼”地一聲扭過頭去。
溫蔚見林讷行依然堅定,也不再插話,隻等沈謙語來将其勸服。
從島上形勢來看,若尋不到其他破局之策,她們的選擇實已所剩無幾。要麼玉石俱焚,要麼殊死一搏。林讷行的打算的确有可能暫緩危機,卻無異于孤身飼虎,且另外兩人顯然無法接受,尤其是……
林讷行拇指在緊握的拳峰上徘徊,避開了沈謙語的目光:“先不說這個,我們再确認一下其他安排。”
沈謙語道:“若你堅持要去,就算現在定下方案又有何用?”
沉默一瞬,林讷行道:“讓我再想想……”她對陸玉韬道,“陸師兄,你可有需要繪制的符箓?不如我們先各自準備一下?”
陸玉韬奇道:“現在想起我這個師兄了?”他打趣道,“我可以有,也可以沒有。阿行想要我有,還是沒有?”
林讷行:……
她抿了抿唇,道:“以我如今的修為還畫不了隐身符和定身符,但若是明晚潛入海神祠,這兩種符箓必然要用到——不如陸師兄幫我們繪制幾張?”
事實上她此前有攢下一些,這時不過是找個借口能夠獨處。
陸玉韬翻了翻袖中儲物袋,神情無辜:“還真被你說中了,這兩樣符箓都恰好沒有——畢竟我是沒有做過賊的。”
于是林讷行拱手道:“那就拜托陸師兄了。”她又對另外兩人道,“我還有一些符箓要準備,就先回房間了。我們明日再談。”說完,便獨自起身離開。
林讷行回到屋内,剛要順手關上門,便忽覺被一道陰影籠罩。
就見沈謙語站在門外,身上一股霜寒之氣,眼底也似有雷光暗湧。垂首看去,他身側那雙向來如寒玉雕琢般的手正死死扣着劍鞘,虎口處還有她昨日留下的牙印。
林讷行的眼裡頓覺被刺傷。她偏過頭去,低聲道:“我确實還有符箓要準備,阿語你在旁邊的話,我會分心。”
沈謙語道:“我竟不知,從何時起,你連我也要防備。”
林讷行咬了咬舌尖,聲若蚊蚋:“我有些事沒想清楚,想一個人先靜一靜。”她擡眼看向沈謙語,神色無助,“阿語……我求你……”
沈謙語輕聲道:“我會一直守在門外。”說完,便抱劍轉過身去。
林讷行立刻将門猛地關上,又将門窗都施了封禁術法,誰也不能進來。
她看着門上透過來的影子,在指尖将要觸及時又蓦地收回,呢喃道:“阿語,真是抱歉……”她背過身,将玉珏從袖中取出,仔細摩挲,垂眸思索着。
從海神和她的接觸,以及之前巫族大祭司對她說過的話來看,她的神魂異樣非是天道懲戒,而是朱雀令信造成,而靈根受損亦是因為……令信?
她心中暗道:伊前輩,這就是你說的對我無所求嗎?你早就知道,我修仙會是這個結果?還是說,我本就是你們選中的祭品?就算不在這時,将來若真有浩劫再臨……
她緊咬着下唇,心底忽覺一片冰涼。她将玉珏放到心口處,感受着愛與恨、喜與悲的濃濃交織。
半晌,她又将玉珏輕輕放在臉頰一側,閉眼蹭了蹭,感受着沈謙語的氣息,心中卻歎息一聲:可是,我既已入局,便再無法脫身了……
從袖内取出被宣紙層層包裹的符箓,看了半晌後,她終是将此時心緒暫時壓下,将之重新疊好放回。她唯一能有所求的,向來隻有自己。
此地雖未聚煞,然而人心中早已生邪煞,盤桓不滅。
那兩名元嬰前輩的遭遇還如在眼前,她能夠想到的破局之法,便是借解厄符煉化煞氣接引因果,随後強行結丹,引來九天雷劫,将此地不詳之氣滌蕩一清。
如此,也不會傷及普通民衆——也算了結了海神的心願。
它雖被島上子民背叛,但知道他們亦是受了蒙蔽。連它自己都未曾踏過此劫,它也無法強求這些子民能夠例外。何況,至今還有不少真心敬奉它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