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讷行松了力道,不可置信般地擡頭看向他,卻從他的眸子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眼尾绯紅,眼神慌亂——甚是狼狽。她匆忙想要低頭,卻被沈謙語托起下巴。
偏他還用指腹摩挲她下颌,逼得她無處可逃。她頓時羞惱道:“阿語!”說着,聲音還微微發抖,讓她一時更加着惱。“你是存心要看我笑話不成……”她還要說些什麼,卻因他拇指擦過唇角而陡然噤聲。
她的瞳孔微微睜大,心弦被人輕輕一撥,識海中便綻放無數煙花。
沈謙語垂眸輕笑:“是。我明知你逞強,所以才不得不這樣。”他的拇指仍在她的唇角流連,嗓音低啞:“可你總是……我心疼你。求阿行可憐可憐我,好嗎?”
林讷行呼吸一滞,突然低頭張口狠狠咬在他的虎口處,聲音從齒縫擠出:“沈謙語!”
昨日他們其實是在西面落地,因而今日林讷行便與陸玉韬先去了海島南面,也就是哞哞所說的早市。而沈謙語和溫蔚則去了海島的另一邊,從東北岸往回探查。
林讷行最後還是收下了玉珏,又将沈謙語趕出了門外。隻是自己也沒有系在腰上,而是輕輕摩挲了半刻,才小心放入了袖裡乾坤中——既安全,又不會耽誤玉珏安撫自己的神魂。
想到自己費力弄出神魂禁符,最後還是用沈謙語的玉珏,她就有些不服氣。但又偏不止如此,玉珏是長期經過沈謙語的靈力滋養,早就沾染上了沈謙語的氣息,因此才能将她神魂中的漣漪撫平。
——她還是很感激的。
而另一邊,溫蔚明顯注意到沈謙語腰間消失的玉珏,以及他執劍之手上虎口處清晰可見的牙印,不禁向沈謙語投去一眼意味深長。
金丹修士身上竟然會有這麼小的齒痕,且連皮都沒破,顯然是其故意為之。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麼刺激。
不過眼下還是先探清海神島的情況為妙,不然,他們幾人能否黃泉作伴也是不好說的。
林、陸二人到了早市,果然人頭攢動。
陸玉韬突然拉了拉林讷行的袖子,笑道:“阿行,你快看那邊。”
林讷行順着陸玉韬的眼神看去,就見哞哞在纏着一個穿着白衣的小姑娘在說話,兩者似乎還有些矛盾。隻見哞哞撓了撓頭,而白衣小姑娘則面色不虞,似乎有些生氣。
林讷行走近一看,卻見小姑娘身前背簍裡露出半朵冰花,面上則被大片桑葉遮着。她在九霄散人的筆記中曾經見過,這種靈植倒不是像火靈藤一般用作符紙,而是能夠用來蘊養符筆。
她不禁一愣,沒想到自己當時不過是信口拈來的托辭,竟暗合了冥冥因果。她先跟哞哞打了聲招呼,才仔細看向眼前的小姑娘,微笑道:“這位姑娘,不知你背簍裡的靈植可能讓我看看?”
小姑娘默然,揭開桑葉,從背簍裡取出一朵冰花遞給林讷行。
隻見此花潔白如櫻,卻又清透如瑪瑙;雖是冰花形态,實則因純淨金水靈氣内蘊,入手反而溫潤似羊脂;花瓣無香,但靈氣從花蕊逸散,嗅之如初雪融泉般沁人心脾,能鎮定心神,淨化靈氣。
哞哞道:“這就是阿姐要找的靈植嗎?”
林讷行點了點頭,微笑道:“正是。”她又轉向小姑娘,溫聲問道,“不知此花何名?”
小姑娘卻隻是思索一瞬,便搖了搖頭。哞哞在旁邊看得急了,就對林讷行道:“阿姐,霜櫻她不會說話。”
林讷行有些驚訝,立即将冰花輕放回背簍,對霜櫻拱手一禮,道:“是在下唐突了。”
陸玉韬在旁邊嘀咕道:“不就是啞了嘛,又沒缺手少嘴的。”哞哞一聽,就揮拳要和陸玉韬打起來。
林讷行的額角青筋隐隐跳動:陸師兄真是……
她将陸玉韬一把拉到身後,又對哞哞和霜櫻好生賠了禮,才繼續跟霜櫻說起靈植的事情。
霜櫻雖然口不能言,但也耳聰目明。哞哞告訴二人,霜櫻的啞症并非天生,而是幼時被一場高熱灼壞了嗓子,雖撿回性命,卻再難發聲。
這靈植是霜櫻家世代所侍奉,僅有兩株母樹相對而生,花朵三年一開,落地成霜。每逢花期,除少數漁民外,多是由島内散修訂購。若是在平日,或許還會有外島修士跨海來求。
然而此次花開,恰逢島内祭祀即将開始。昨日入夜,港口便已然啟動靈氣封禁陣法隔絕内外,所有人均無法出入。但因島内祭祀尚需準備諸多物品,且早市本就是位于漁村之内,因而今日此處反倒比往常更熱鬧幾分。
林讷行雖趕得早,霜櫻手上這批靈植卻已盡數訂出。但還有一株母樹上仍餘數朵新綻,尚未采摘。待霜櫻将冰花交割完畢,又購置完所需物品,便引着林讷行二人前往自家山居。
哞哞本想幫霜櫻背着背簍,卻被霜櫻拒絕;後來又因為到了自己值守巡邏的時候,便不得不提前離開。
霜櫻家位于海神島東南一處高山上,從山頂望去,便可以清晰地看到海島全貌。然而,卻有一處常年為濃霧籠罩——位于中央的海神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