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蠱蟲的事并沒有白靈幾人所說的那麼簡單。

凡世諸城的城主，雖然在遴選的最後都會經過心志試煉及鎮厄塔賜福，外界諸邪皆不可侵，但人心多少會有弱點，即便有再強的庇護，也擋不住暗處的侵蝕。

若是身邊的親近之人長期蠱惑誘導，潛移默化之下，城主心志動搖，再被趁勢種下蠱蟲，也并非全無可能。

至于蠱蟲是否真的會控制心智，倒是沒有定論。人心欲望本就複雜難測。有的能堅守本心，甚至無欲則剛；有的則執念深重，欲壑難填。

高階修士會渡心魔劫，凡人又何嘗不會有内心的掙紮與彷徨？

若是有人被一時的邪念所蒙蔽，甘願與天外之人勾結、犯下滔天罪孽，倒也不足為奇。

說到底，蠱蟲雖能侵蝕肉身，卻難以撼動本心。真正讓人堕落的，終究是心底的貪、執、妄。那些與天外勾結的修士或凡人，或許早就在權勢誘惑或命運不公中迷失自我，這才讓天外之人有了可乘之機。

前一陣子，林讷行也曾被刑堂三長老嶽冰叫去問過話。

突然被刑堂的人找，林讷行本還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進了刑堂，才知是有修士被查出通過蠱蟲勾結天外之人。至于為何找上她，她暫時也想不明白。

在她進入刑訊室後，嶽冰便讓其他人出去，隻留下兩人單獨對話。

嶽冰看到林讷行的成長，先是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才肅然道：“林讷行，當年沈謙語誤傷你後，蠱蟲曾追蹤到你的位置。此事你可知道？”

林讷行聞言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往從前的記憶翻去，才知道嶽冰說的是什麼。

她對此事的了解，其實也僅限于事後沈謙語的隻言片語。彼時她早就因為形神俱創而昏迷，被直接送往仙醫谷，連蠱蟲的存在都是沈謙語事後推測告知的。

嶽冰看到她的神情似是有些茫然，便提醒了一句：“沈謙語應該有所猜測，并且告訴過你。不然，我也實在是難以理解，那時的你竟會突然和他一起外出執行宗門任務。”

聽聞嶽冰如此說，林讷行倒是還想起來，在當時刑堂就是為此派了人來監視自己。她拱手答道：“回嶽長老的話，弟子對此确實有所耳聞。但其間詳情，弟子并不清楚。”

嶽冰道：“嗯。之前那個誤入魔域，見到天外之人的弟子，想必也是你吧。畢竟仙盟透露出的各項信息，都跟你的情況比較吻合。”

嶽冰說得笃定，林讷行便坦然道：“确實是弟子沒錯。但那次是因弟子在丹陽秘境遭人暗算，才誤入魔域，并非弟子本意。”

嶽冰又道：“你可知，天外之人為何會頻頻找上你？”

林讷行眉頭微皺，卻還是恭敬道：“回嶽長老，蠱蟲一事，弟子原本并不知情。至于魔域那一次，許是因為弟子修為尚淺，才被天外之人視為可趁之機。但若說‘頻頻’，弟子實在不知，自己還在何時遇到過類似之事。”

嶽冰深深看了她一眼，一邊不錯眼地觀察林讷行的神色變化及靈力波動，一邊緩緩道：“沈謙語跟郎泰可是交情頗深。就算你沒怎麼見過郎泰，沈謙語難道沒有跟你說過神獸或者令信之事嗎？”

林讷行原本神色平靜，此時眼底卻閃過一絲警惕，交疊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

她躬身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聲音依然平穩，仔細答道：“若是煉器峰的郎師兄，弟子與他僅有過一面之緣。至于沈師兄，雖與弟子較為熟悉，但平日多談論修行，并未曾聽聞過與神獸或者令信相關之事。”

嶽冰一笑，道：“難怪你和沈謙語走得近，倒是一樣地善于巧言搪塞。”

雖是笑言，但在嶽冰的威壓之下，林讷行交疊的指節也不由得微微發白。她垂首道：“弟子實在不知嶽長老此言何意。”

嶽冰以指尖敲了敲桌案，鷹顧狼視一般審視着林讷行，卻淡淡道：“我知道你原本身負令信，也是因此而引來了蠱蟲和天外之人。”

林讷行呼吸一滞，唇角微微抿緊，但很快恢複如常。她心想，如果嶽冰是因此事而對她有所懷疑，倒是合情合理了。沉默片刻後，她擡眼看向嶽冰，平靜道：“嶽長老既然已知此事，不知是對弟子有何指教？”

嶽冰笑道：“原來如此。一個個的都滑不留手，幸好，你還是個心思簡單些的。”

林讷行這才知道自己是被詐了，暗自感歎自己還是太過單純。她低垂着眼睫，拱手道：“令信早就在弟子築基時自行消失，不知長老為何會有此聯想？”

嶽冰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好歹我們也有幾分師生情誼在。”

林讷行道：“弟子不敢。”她并未放松下來，眸光微斂，反而更仔細地分辨嶽冰話語間的真假。

嶽冰目光掃過她緊繃的肩背，忽然道：“體術倒是沒荒廢，隻是心性尚需磨砺。”

林讷行恍然間憶起當年嶽長老在鍛體課上對她的教導，便正色道：“弟子謹記嶽長老教誨。”

嶽冰見狀，也不再管她，直接道：“罷了，今日叫你來，還有另外一樁事情。仙盟在查涉蠱一事時，查到了許雲起。”

林讷行不可置信道：“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