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讷行不忍卒看，沈謙語卻從背後兩手用力掐住林讷行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入她的皮膚。他的聲音發顫，對着林讷行低吼道：“師妹，看着他！記着他的樣子！”

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牆壁上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面孔，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林讷行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心中充滿了憤怒、厭惡和恐懼。這些情感并不全是她的，而是幻境中所有人的。

那婦人後來僥幸活了，勉力拖着一身血回到家中。沒想到，她卻反而被村裡人嫌惡怨恨。

村民們将她綁在柱子上，四周圍滿了柴火，又倒了桐油，就要用火燒她。這些人嘴裡還振振有詞道：“都是因為你這惡婦，才引來了那個惡人！”

又有數人附和。

——“殺了她！”

——“殺了她！”

——“殺了她！”

在衆人的喧嚣中，數隻火把投降柴火中心。

婦人在烈火中哭喊着：“你們這些懦夫！欺軟怕硬的鼠輩！你們不去殺那惡人，卻來殺我！”但無人理會。在熊熊烈火中，她終于看清了那些村民的神色——冷漠，淨是冷漠。

女子被活活燒死後，又被衆人扔在後山林裡草草埋了。

幻境中的時間又是一變，加快來到了煞氣生成之時。原來，那女子死後，村民們又如法炮制，殘忍殺死了另外十幾名被惡人侵犯過的男男女女，其中甚至還有可憐的童兒！

林讷行怒目道：“都是些畜生！如此何堪為人！”

就見後山林裡各處怨氣生成，滋生煞氣。煞鬼們本來對那惡人最是充滿恨意，就要去找那惡人複仇，卻發現那人早就離開，那座宅院也被燒作一空。

煞鬼們無法離開煞地太遠，于是隻能将仇恨轉移到親手殺死他們的村民身上。

煞鬼嘶吼道：“那些惡人逃了，但我們不會放過他們的幫兇！”

一個村民被煞鬼們圍住，煞鬼們用利爪撕扯他的身體，他這時才慘叫着：“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們！求你們放過我！啊！”

又有一個村民哭吼道：“我又沒有殺你們，你們為何要來殺我！”

就聽那煞鬼道：“你沒有殺，可是你看着他們殺了！你裝什麼無辜？你的好女兒不就是被你送到惡人那裡去讓他欺辱了？！”

那村民又大叫道：“我有什麼辦法！那惡人有錢有勢，若不将果兒送去，我也會死的！”煞鬼們聽到這話，再不讓他狡辯，一爪捏碎了他的腦袋。

如此種種，小小村莊，竟也成了人間煉獄。

然而，煞鬼們殺了仇人，不但沒有消除自身怨氣，反而讓煞氣越來越強，逐漸喪失了理智，大肆殺害村中餘下衆人。

村中一處，一名煞鬼看着躲在床底的無辜稚童，眼神陰沉，聲音嘶啞道：“大人都死了，留你們在這兒也無法獨活。”說完，就舉起了利爪刺穿了稚童胸膛。

林讷行眼見着這類慘劇卻無能為力。她眼前所見都是已成事實，早就無法挽回，這讓她的心中難掩悲涼。

她低聲道：“這些煞鬼生前遭受如此虐待，死後還要被困在怨氣中不得解脫。可是稚子何辜？她們雖可憐，但既然已經成怨氣成煞，若不除去，隻會害了更多人。”

沈謙語憤怒道：“你心中不仁，如何修仙！”

林讷行反問道：“你要我如何做？”

沈謙語緩緩靠近，眼中猩紅光芒閃爍。他直視着林讷行，聲音輕柔卻帶着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道：“讓那煞鬼脫離此地束縛，去找惡人親手複仇……這不是天經地義嗎？你難道不想為那些無辜之人讨回公道嗎？”

林讷行卻毫不避讓地凝視着他，語氣平靜道：“你不是沈謙語。”

“沈謙語”聞言，臉部霎時扭曲，皮膚如同碎紙般片片剝落，露出底下翻滾的黑氣。他的身體迅速扭曲變形，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最終化作一團濃稠的黑霧。

黑霧在空中盤旋片刻，又逐漸凝聚成一個模糊的女子身影——正是主煞。

主煞懸浮在半空中，長發無風自動，眼中燃燒着幽冷的火焰。她冷冷地盯着林讷行，聲音如同冰刃般刺入耳膜：“原來，所謂的修仙者就是如此高高在上的無情之人。”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淡去，隻有空氣中還回蕩着她凄厲的餘音：“你修了仙，就忘了我們了嗎？

林讷行聽到主煞的話，眼前景象又是一變，竟是回到了她從小長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