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語沒有立即傳音,而是先從儲物袋裡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刻滿了複雜陣法的羅盤。他将指針撥動到某個位置後,将其放在了二人中間的桌上。
布置好後,沈謙語這才對林讷行道:“此物是我從煉器峰的郎師兄處借來,專門用于屏蔽他人神識查探。但為了安全起見,接下來我還是用傳音的方式。你可能會有疑惑,但你不必傳音,直接寫在紙上即可,以防萬一。”
林讷行于是将紙筆準備好,然後點點頭。
沈謙語沉默一瞬,先問道:“當日,一餘碰到聽雨,我出劍後無意間傷到了林師妹,不知道林師妹受傷後可曾感覺到什麼異常?”
林讷行聽到沈謙語這麼一說,将當日發生的所有事仔細回想了一遍。但那時她的神魂也受到了沖擊,因此之後的事再也想不到更多,便搖了搖頭。
沈謙語見此,點點頭道:“這事硬要說起來,卻也還是我的錯。若非我讓師妹受了傷,或許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林讷行聽聞,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就聽沈謙語繼續說道:“那日我和一餘受完罰,嶽長老單獨把我叫去問話。當時他并未明說是什麼,隻問我在你身上是否發現了異常之處。我那時還不敢肯定嶽長老指的是什麼,于是囫囵應付了過去。”
說到這裡,沈謙語擡眼直視着林讷行,柔聲道:“之前因為乾元鍋的事,郎師兄就曾猜測你是身負神獸令信之人。不過你别擔心,郎師兄之所以會這樣猜測,隻是因為他來曆特殊,他并非是壞人。
“并且,他也說過,神獸令信在築基後就會消失,别人就算知道了也無法對你做些什麼。但就算是如此,凡事還是小心為妙,我二人對此皆守口如瓶,師妹可以放心。”
林讷行點了點頭。她本就被認出過許多次,此時聽說也就不覺得有什麼稀奇了。況且兩人皆非邪道、又是同門。
沈謙語繼續道:“我們二人本來隻以為事情到此就結束了。可那日嶽長老在找了我之後,還去找了郎師兄。郎師兄知道的多,從嶽長老的問詢裡察覺出了不對,便在後來将事情告知于我,讓我決定怎麼辦。
“林師妹入宗時間不長,應該還不知道,嶽長老在刑堂管着的是邪修相關的事務。數年前,許長老從秦蒼帶回來一隻蠱蟲,嶽長老一直在追查蠱蟲來源,但總沒有消息。直到那日師妹受傷,吸引來了刑堂中蟄伏的蠱蟲。
“郎師兄猜測,應是那邪修對神獸早有觊觎,而師妹身上又恰好還有神獸氣息,因而在受傷後才會吸引來蠱蟲。又或者——”
他頓了頓,小心說道:“又或者,是因為師妹此前與邪修交手過,或遭遇過與那蠱蟲同源的邪術……”
“我也思慮了許久,因而直到今日才下定決心來找師妹。”
林讷行聽完沈謙語的話,心下了然,總是是明白了最近的窺視感從何而來。她也明白了,即便當日有孟長老承諾的宗門庇護,但半支雀羽帶來的影響在她築基後也仍未消失。
沈謙語等林讷行消化完了信息,才道:“最近仙盟東南有一樁宗門任務,我預備去接。若是林師妹信得過我,可以與我同去。嶽長老最近也會出宗外,先避開這段時間,他後面應該也不會再派人來監視你了。”
林讷行寫到:“為什麼?沈師兄原本就不必卷入這些事情裡來。況且不過是監視,也不會少我一塊肉。”
沈謙語笑道:“我看林師妹氣還沒消,就當是我給師妹賠罪了。雖是監視,但若再有意外,也是不好。”
林讷行搖了搖頭,寫到:“沈師兄的賠罪我早就收到了,實在是不必再為我做更多。”
沈謙語輕聲道:“我隻是看不得别人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受罪,林師妹就當成全我這意氣之舉吧。”
林讷行被逗笑,寫到:“沒想到沈師兄竟是如此聖人。”
沈謙語端肅道:“并非如此。有些事與其躲着,不如直截了當去解決它。師妹今後也許還會遇到類似的事,不如先提前攢些經驗預備着。”
林讷行又寫道:“可是我修為尚淺,若是此去反而遇到危險,豈非害人害己?且我囊中羞澀,恐怕不能成為沈師兄的助力。”
沈謙語道:“林師妹在教習院的第一課裡應該學到過仙盟鎮塔吧?仙盟鎮塔,名為鎮厄。鎮厄者,鎮壓一切厄運和不祥之氣。何為厄?為邪、為煞、為兇。厄從何而來?人心二字是也。
“所以,凡世裡的任務其實更多是對修士内心的考驗。若是師妹此前從未見過類似的局面,我此刻說來師妹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實感。等到時候,師妹就能明白我所說的意思了。
“至于師妹的安全,我自然也有把握保證。若是實在遇到個萬一,就讓我來為師妹黃泉引路好了。”
林讷行心頭一顫,她沒想到,沈謙語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與沈謙語對視半晌,隻見對方目光坦然,且眼神堅定,毫無半分閃躲。
垂眸沉思一刻後,她終是在紙上寫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