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京幾百裡地外的官道上,平穩行駛而來一輛馬車,馬車四面絲綢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艾綠色绉紗遮擋,整齊的兵隊肅穆護于兩旁,這車内之人定是尊貴至極。
“主兒,郡王來信了。”婢女的聲音雖輕巧,但似乎還是吵醒了正閉眼休憩的貴人。
車内青水檀香冉冉升起,一雙纖纖玉手緩緩稱展開,微睜開的清麗眼眸有一絲慵懶之味,烏黑的長發巧挽起,梳了個飛星逐月髻,發髻上簪着兩支赤金掐絲暖玉火鳳含珠钗,垂下細細的羊脂白玉流蘇,随着身體微動零零響動的聲音極為好聽。“嗯?我兒已經到漢京了?”
“禀主兒,郡王三日前就已到了。”婢女見貴人醒轉,回禀的聲音大了一些。
“信中可有提及其它之事。”說着,玉手握上了繁花宮裝之上的暖手爐,眉眼緊皺,看着神色不太舒心,“驸馬何日啟程回京?”
“禀主兒,信中未曾提及其它,驸馬兩日後動身。”
緊挨着貴人坐着的墨綠色衣衫婦人,心下有些擔憂,開口問道,“此番回京隻為一家團圓,主兒怎麼愁眉不展?”
“嬷母這是明知故問。”
“老奴愚鈍。”
“嬷母哪裡愚鈍,若非嬷母哪有如今的嘉諾!”貴人伸手拍了拍身側嬷嬷的手背,握着暖手爐的手指越發用力起來,錦緞做的套子都快掉了下來,白皙的手指一下子燙的通紅。
見貴人通紅的手指,墨綠色衣衫婦人驚呼出聲,趕忙拿開了暖手爐,交于面前的婢女,“公主!小心手指,老奴不是陪您呢嘛!”
原來,這馬車之内的貴人是南陽除鳳主之外唯一的皇室嫡親長公主宮嘉諾,她身側勸慰她的墨綠色衣衫婦人是其乳母經氏。
小婢子仔細将暖爐套子套好,重新遞給了宮嘉諾,接過暖手爐的宮嘉諾卻沒有用,徑直放在了小方幾上,掀起馬車一角的窗幔,外面滿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可再熱鬧也抵不住她的憂心忡忡,“無妨,嬷母,那樣擔驚受怕的日子終究躲不過去的!”
“公主,既知躲不掉,那又何苦自尋煩惱。”經嬷嬷側身望向窗外,緩緩而出的一句話,也不知此時心中亂糟糟的宮嘉諾聽見了幾分。
——————傾雪閣——————
從逆紋匠鋪回府,已經過去三日了,君家兩姐妹如往日一般,每天晨昏定省,一次不落,賀家的私塾也是每天點卯,規矩得宜,像是真的脫胎換骨了一般。
而君盈秀因壽辰宴那日犯錯被罰,一直在屋内禁足,麗姨娘發瘋鬧得不行,被君青彥挪去了漢京郊外的莊子裡,讨厭的人一個也見不到了,君府上下倒是祥和清靜得緊。
初春的梅花開的正好,剛下了一場大雪,光透過窗上的小砂紙把屋子襯的亮亮的。
君檸妖坐在小書房裡看着醫書,漂亮的水眸輕眯,“靈涼。”黃衣少女笑吟吟推門進來,膚光勝雪,雙目猶似泓清水,“奴婢在。”
“是誰在外頭?”君檸妖看向靈涼笑着問道。
“回小姐,是久珬姐姐。”
“什麼事?”
“說是大小姐一會兒過來。”
“讓小廚房準備着姐姐愛吃的糕點。”
“是。奴婢告退。”靈涼腳步匆匆,退了下去,君檸妖合上了手中的醫書,站起身來,正想往院子裡站一會兒,醫書看得眼暈,還沒挪開步子,就聽到了靈淇的聲音,“小姐!鳳主禦旨到府。”
哎喲,不得了,這禦旨也提前了幾日!
君檸妖擡手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皺,看了一眼院子裡新來的三等婢女,秀眉一挑,“你們留下吧,院子裡這些新來的小丫鬟們,好好調教調教,我自己過去。”剛說完,便瞥見了靈淇、綠羅小嘴一撇,兩臉不情願,無奈的搖搖頭,道,“好吧。靈淇、綠羅跟我去前院走一趟吧。”
“是。”兩個小丫頭替君檸妖系上了玄色大氅後欠身應下,笑的滿臉喜氣,就好像是要跟着她領賞去一般開心。
“那快走吧!去彥蘇閣的路程可是不短的!”鳳主禦令到府,怎麼是能怠慢的!話音未落,主仆三人就已腳步匆匆,往彥蘇閣去了。
——————彥蘇閣——————
君檸妖前腳剛到,君析妍後腳就到了,雙生子這腳程依舊相當,君析妍腳剛踏進了彥蘇閣的院門,便見君檸妖站在院外,心下以為是在等她的,“妹妹是在等我嗎?”
可問的話,未見回應。
連忙伸手戳了戳君檸妖的肩膀,“妹妹?!”君檸妖本在愣愣出神,這一下倒是瞬間回過神來了,俯身微禮輕喚,“姐姐。”君析妍擡手虛扶了一把,滿眼疑惑,突然客氣起來了?
“今兒怎麼還行禮了?不是說過姐妹之間無需多禮的。”君檸妖隻笑了笑,眼光挪了挪身後,難怪了!有外人看着啊。那戲做足了便是,兩人一同跨過院檻往正院中央走,對着正院中央的四人俯身行禮,“見過祖母,爹爹娘親,魏總管。”
“君小姐快請起,咱家擔待不起。”
“魏總管操勞宮中事宜,照料鳳主妥帖,自是受得起的。”魏總管面上依舊笑盈盈的,可心中不解,這君家女兒怎得幾月不見,如此會說話了?!“君相這女兒教的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