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魔晶儀動了動，似是将載具和杜宋都全身掃描了一遍，冒出了淺淺的綠光。

幾乎有四五米高的橡木大門在吱呀聲中緩慢開啟，整體風格肅穆典雅的大廳中央挂着一盞巨大的魔晶吊燈，光芒籠罩下一張長長的雕花餐桌靜靜伫立，那些細膩優美的紅木雕紋，好像都是……蓮花？

上面整齊地擺放着三份精緻的銀質餐具，仆從們正緊鑼密鼓地布置着各色美食，不時還有小機器人飄到餐桌中間擺放一瓶嬌豔欲滴的鮮花。

濃郁的酒香混合着肉香溢滿了整個大廳，刺激着羅臨的味蕾，面上八風不動，實際已經餓得找不着北了。

勉強将視線從餐桌上移開後，羅臨強迫自己去看裝飾在牆壁上的精美壁毯和人物油畫，這些藝術品仿佛都在訴說着這座宅邸家族的榮耀與曆史。

羅臨在外面就意識到了不對，那場面能是家族小旁支的住所就有鬼了，這種資本主義的古典低調奢華，很明顯是大家族的手筆，所以這裡不會……

很快那些仆從和機器人就在指揮下整齊地排隊離開了大廳。

杜宋剛想再和黑發少年叮囑一遍，他張了張口，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突然将頭垂下站到了一旁。

整座餐廳的溫度要比外面低了四五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有點格外陰沉的潮濕氣。

灰發青年和羅臨一樣，穿着整齊闆正的學院制服，長靴踏地的清脆聲音回響在廳内，他扶着一個黑發的長裙女人出現在了大廳。

是羅格。

而那面無表情的黑發女人長相頗為驚豔，臉孔如一座美麗聖潔的雕像，即使氣質足夠精緻高雅，卻仍死氣沉沉的，透露着一股子暮氣。直到看見了對面的少年，眼前才驟然一亮，像是活了過來一樣神采奕奕，“小楠？”

羅格依舊是那副溫柔神情，淡淡地看了少年一眼便移開目光，将女人安置在了餐桌旁。

女人雙眼亮晶晶地招了招手，“小楠，快過來和媽媽哥哥一起吃飯。”

青年拉開了女人旁邊的椅子，朝羅臨露出了和初見時一樣和暖的笑容，“小楠，過來。”

誰曾想在這般親切溫存的模樣下，是?5的好感度呢？

羅臨心裡大概有了猜測，他乖乖地來到灰發青年旁邊，挨着女人坐了下來。

“你們父親太忙了，忙到都沒辦法和我們吃頓飯。”女人歎了口氣，“不過你們可不能怪他哦，你們父親可是為了人族不斷奮鬥的英雄……”

“小楠沒事可不能跑到後山去玩哦，要和哥哥好好相處哦……瞧你，都餓瘦了，快吃飯吧。”

女人絮絮叨叨的，明顯精神有點問題。面前的牛排被烤得滋滋作響，淋着一層由紅酒熬制的醬汁，旁邊裹滿奶油黃油的蝦肉飽滿彈嫩，确實讓人食指大動。羅臨掃過一眼，随即入戲地露出關切的笑容，點頭道，“媽媽你也吃。”

“你和小格先吃，”女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每次一起吃飯，你就跑到花園躲起來，還要爸爸哥哥都來了才願意乖乖吃飯，保姆都逮不住你……”

羅格一直沒說話，這個時候才用眼神示意羅臨吃飯，少年低頭拿起刀叉，剛想插起蝦，突然一隻細瘦得吓人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羅臨不受控制地一抖，差點碰掉餐盤。

“小楠，你不是讨厭吃螃蟹嗎？”

羅格在一旁輕輕皺起眉，見勢不對，語氣溫和地安撫道，“媽媽，小楠吃的是蝦啊。”

“閉嘴！”剛才還輕聲細語的女人正神經質地盯着羅臨叉中的蝦，轉頭對着羅格尖叫道，“你一直不回家！不回家！連小楠小格病了都不會來看看！”

青年僵在原地，那終日佩戴着的，無懈可擊的溫和面具似乎終于裂開了一絲縫隙，有些無措地看着女人“媽媽……”

“你不是小楠！你也不是小楠！都是騙我的！騙我的！”女人像是突然崩潰了般，雙手掩面大聲嚎哭，“小楠！把小楠還給我！”

面前的餐盤被碰落一地，等女人安靜下來時，滿室的寂靜如同附骨之蛆，那些油畫在慘白的燈光下似乎也扭曲了起來，無聲地圍觀着這一出鬧劇。

眼瞧着女人又想尖叫，黑發少年突然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崩潰的女人，不顧她被抱住後瘋狂的掙紮和尖利的指甲，放軟了語氣，

“媽媽，我是小楠啊，我是啊，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邊嗎？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啊……”

聽到這話的女人愣了一下，對啊，這個世界除了她已經死去的父母和兩個孩子，又有誰願意抱住她呢？

她将自己被淚濕得一塌糊塗的臉埋進羅臨的頸窩，“小楠……”

羅臨在心裡長舒了一口氣，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被抓破後開始汩汩流血的肩背，被血液浸透的白襯衫顯得有點恐怖。

黑發少年擡起頭，剛好對上了一雙冷漠的眼。

短暫地剝下面具後，才捕捉到了那絲屬于－5的厭惡。

是對着他的，也是對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