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女帝盯着那畫,看了很久很久。
她在透過沈之晖,看當年的那個,讓她驚豔的男人。
女帝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看到他的正臉了嗎?他和穆臨風,誰更像他一些?”
黑影沉吟稍許,才道:“各有各的美,若真較真,這個沈之晖的性子,更像。穆郎君起初也是像的,可是如今,不知是不是被陛下寵壞了……”
旁人若說這話,女帝定然會不高興。
可是黑影衛是她最親近的人,眼前的這個黑影,更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
黑影衛,隸屬于禁軍的分支。
當年,是先帝單獨挑了幾個骨骼驚奇的孩子,派到了自己女兒的身邊。
天賦最高的黑影衛,當然是給了當今女帝胥懷夏的姐姐,也是當初的皇太女。
女帝現下身邊的這個,都是旁人挑剩下來的。
可是當年,她們在回神都的時候,遭遇了刺殺。生死攸關之際,胥懷夏的黑影立志要成為最強的黑影。她們逃出生天之後,此黑影發憤圖強,武功日益精進。之後,更是能單槍匹馬,殺了神都禁軍精銳五十六人。
也是因為她的努力,胥懷夏才能坐穩皇位。
現下神都的禁軍之所以如此霸道強悍,也多虧了眼前的這個黑影,練兵過于嚴厲苛刻。
可以說,她這一生,都在保護胥懷夏的周全。
她是胥懷夏最信任的人,她們的關系,甚至超越了親姐妹。
畢竟,胥懷夏對待親姐妹,可是毫不手軟的。
胥懷夏喟歎了一聲:“朕知道,他被寵壞了。而且他的性子,也不如朕初見他那般。相處越久,他身上的那些臭毛病,便越發顯現出來。可他伺候得極好,他也樂意配合朕。後宮的這些郎君們,多是世家出身,身上沾染了那些世家公子的臭毛病,不肯伏低做小……”
黑影也歎了一聲:“可您當年喜歡他,就是喜歡他的清高、清冷……陛下,屬下說一句僭越的話,現在的穆臨風,已經成為衆矢之的。當年神都人人都嘲笑朝瑞,可現在,人人都同情朝瑞不說,她們還覺得朝瑞做得好。神都百姓都說,朝瑞若不是顧及陛下,恐怕早就淹死那混賬了。”
女帝面上徒然變色,可轉眼看到黑影,倒是把火氣壓了下來。
這話,旁人不敢說,黑影可以說。
女帝雙拳緊握,過了許久,才道:“這事都怪那雲融和穆荷,沒有好好教導他規矩。他大概,也是不懂冒犯妻主,是多大的罪過。”
可女帝,答應過那個人,她會保護好雲家,也會保護好和雲家聯姻的穆家。
女帝為穆臨風開脫完,才道:“不管如何,人救下來了,就别讓他死了。這段時日,朕都不會出宮。神都百姓健忘,等風波過去了,他們也早就忘了這檔子事了。”
黑影沉默稍許,又問:“陛下,您真的不打算娶鎮南王之子嗎?眼下的情況,若是您大婚,便可消解一切流言……”
胥懷夏臉色大變,怒從心起:“那個混賬,他連朝瑞都敢逼跪。還沒當上王君,就有如此大的派頭。若是入主朝陽宮,讓他掌管了後宮那還得了?當初,若不是宋氏那個賤人沖撞了他,他也不會多少年都不願意同朕說上幾句話。”
黑影沉默不言。
黑影退下之前,又道:“陛下,屬下覺得,朝瑞此人,不可不防。朝氏一族身上都有狼性,她在神都越是隐忍蟄伏,便越是有鬼。”
女帝捏了捏眉心:“她就該一直忍下去,沖她差點弄死穆臨風這件事來說,她就不是個隐忍的性子。隻是時候未到,沒欺到她頭上……”女帝想到這裡,便道:“朝瑞且不必管了,她養在神都多年,一舉一動都由咱們的人盯着。那鎮北王膝下就她一個女兒,晾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倒是這陳家,如今已經知道朕欲對他們下手,若是再不除掉她們,朕心難安。”
黑影道:“那陳恬自打休養在家之後,就找了幾個良家的郎君,日日取樂,沒個正事。屬下瞧她是個蠢貨,不足為懼。隻是這陳家家主和那陳家繼承人,城府頗深。陛下,臣以為,陳家家主年紀大了,早晚都得入土。咱們不妨除掉她的長女。若陳恬日後成了陳家繼承人,那這陳家,也算是頹廢一半了。”
女帝歎了口氣道:“這雲疏就是個蠢貨,朕也是太縱容她了。她要巡防營指揮使的位置,明明可以徐徐圖之,非要先弄死陳恬……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女帝擺了擺手,讓黑影先退下。
之後,宮人進來問:“陛下今夜要去哪位郎君的宮裡?”
女帝半垂着眼,良久才道:“朕累了,就在太極殿休息。”
待過了子時,這女帝才穿上了夜行衣,由黑影親自護佑,偷偷潛入了太康宮。
而宮裡的消息,這一次,精準地傳到了朝瑞和鐘鳴的耳裡。
朝瑞第一時間就去了青霄暖閣,正好現下将軍府内安靜至極,沒人敢找死跑到她院子裡來打擾她。
這兩日,朝瑞雖然去上值了,但是幾乎沒怎麼說過話。巡防營的事,也都讓杜琅去處理。
以至于這些天,還有人在朝會上彈劾陳恬,說是陳恬人不在巡防營,她的心腹卻依然掌管着巡防營上上下下大小事務。
這巡防營的天,還是姓陳。
陳家家主倒是也沉得住氣,她隻說:“如今朝小将軍是巡防營統領,一切由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