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通過方才的短暫交手,瓦沙克确信即便面前構成了此人的21克靈魂要做出傷害其他兩人的舉動,祂也有能力在傷勢全都轉移到自己身上的第一時間内把對方制服……或是殺死。
這并非空巢來風的相信,而是祂對自身力量的絕對信心。
所以現在……最好想一下要怎麼和丹恒解釋自己是怎麼在沒有來過翁法羅斯的前提下,選擇把為數不多的信任交給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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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中從未見過的天外武器借力旋轉了一圈,白厄把自己不加掩飾的打探眼神伸向了正在絞盡腦汁向丹恒解釋的瓦沙克。
直到成功收獲了被解釋方一記警惕的反瞪,白厄這才收回注視,笑眯眯地在三人中唯一的女性星渴望開打的熱忱注視下繼續解釋他剛才的不友善行為。
危險人物。
不同于這位被自己奪走了武器卻似乎還留有後手的少女,或是把同伴安全視為第一重要的青年,白厄深知那位從見面到現在都一直在處于亞健康狀态的女士(或是先生),才應該是自己最值得警戒的對象。
這并非是星球原住民對于天外來客的刻闆偏見,而是出于一種久經沙場的戰士直覺。
他沒有第一時間把這些事情與缇寶商量,一來是因為他們此次來到命運重淵的目的隻是為了營救并護送這裡還未完全逃離的難民前往奧赫瑪,不應該做出更多節外生枝的事情。
二來他無法保證,如果自己将對方這些暫時隻在自己面前暴露出來的真實面容都告知于缇寶,已經為了同伴而收斂鋒芒的對方會不會再度伸出那尖銳的毒牙,迅速有力地刺向難民,或是不善戰鬥的缇寶老師。
當然了,自稱是瓦沙克的對方和自己一樣看上去都是聰明人,他相信對方一定會做出最正确的選擇……不論是對黃金裔,還是對她(他)同為天外來客的同伴。
側身讓三人跟着缇寶老師走進神殿去勸說那位固執的諾杜斯老祭司,白厄對着跟随大部隊路過自己,卻對自己額外報以平淡注視的瓦沙克眨了眨自己無辜的天藍色大眼睛。
就像對方無條件地相信自己一樣,他也會相信對方的人品……或者說她(他)本人。
隻是這一切都建立在某個必要的條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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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份人偶軀殼在接觸到「神迹」後會立即如同枯枝般腐朽以外,對于缇寶(或者說缇裡西庇俄絲)勸說難民首領以及白厄的簡潔講解這兩件事,瓦沙克幾乎是以左耳進右耳出的敷衍态度聽完了整個過程。
祂本身就對這段由星神編織而出的虛假曆史,或是這顆不會被命運承認的拟造星球都提不起半分興趣,現在還能像個不會動的人偶老實地呆在這裡,隻能說全靠要保護和列車完全失聯的星和丹恒,還有找到一台被迫丢失的鐘,不然祂早就返回列車繼續發呆了。
盡管因為浮黎與博識尊的聯手阻擋,就連祂都無法完全看清他們的探索會遭到什麼樣的阻力,但瓦沙克很清楚,翁法羅斯這顆星球最終的結局一定是避無可避的毀滅,這些在末日中徒勞掙紮的原住民們也隻會淪落到史學家們記載的一串無情文字。
因為任何星神的誕生,往往都會伴随着某種震動寰宇的異象。
而翁法羅斯這顆星球所能支付的代價,隻有毀滅。
現在白汀和三七的情況如何,奧博洛斯?
在心裡詢問着那隻此刻應該在列車上獨享清閑的假烏鴉真星神,現實中已經能夠自由漂浮的瓦沙克已經在看着星被大地獸不滿甩開的翻車時刻發起了呆。
紫毛狐狸因為你們的事情哭累了,現在好不容易在憶者的安撫下睡着,至于純美那個臭美的家夥,那句話怎麼說來着?該來的總是會來,祂當初在舍棄星神本能的時候有多潇灑,現在隻剩下人類形态的她就有多狼狽。
張開了不符合人類對于鳥類認知中的血盆大口将三月七身上的部分冰塊一口吞下,觀察着對方被離神凍得發青的神色因為自己的行動而有所好轉,奧博洛斯砸吧砸吧着嘴回答了明面上仍處于失聯狀态的瓦沙克。
要知道離神這種副作用可不會因為冰塊臉和純美曾經的交情而對她有所留情,但要我來說,那真應該去廚房裡拿點果醬或者是這些小鬼平常最喜歡的奶茶小料混着吃,不然沒有味道的冰沙不就是在幹吃冰塊嗎?
也多虧現在的奧博洛斯是星神體的祂在升格時完全抛棄的古獸本能,不然依照離神那種不分敵我的特殊凍結,估摸着就隻有星神和王座級别的令使才能夠在永恒河流的範圍裡不被立馬凍成冰塊。
她們沒什麼大礙就好,列車上其他人怎麼樣了?
擡頭就看到星已經坐在大地獸柔軟的脊背上朝自己揮手炫耀,瓦沙克一面回憶着對方方才小心翼翼越過那些白色石脊的狼狽模樣,一面繼續詢問奧博洛斯。
雞翅膀小子和瓦/爾/特說要去空間站尋求支援,你的許願者還在車廂裡等着他們消息,現在大概也快到了,該死的這冰塊單吃起來還真不是一隻烏鴉能吃的,我先去廚房找點水果拌。
甚至都不願和瓦沙克過多抱怨幾句,奧博洛斯就單方面地切斷了對話,撲棱着翅膀去找帕姆。
聽着對方和帕姆叽裡咕噜地商量了好一會,瓦沙克才終于舍得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外界,亦或是坐在大地獸上朝自己伸手的白厄。
“我跟丹恒先生說有些事情想要問你,所以想讓你跟我同坐一隻大地獸,瓦沙克閣下。”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命運重淵偶遇陽光開朗黃金裔,拼盡全力無法戰勝。
雖然這并非偶遇,白厄也并非自己無法戰勝之人,但面對此等如同薩摩耶般的燦爛微笑,已經很久都沒有和列車組以及達達利亞以外的正常人有過交流經曆的瓦沙克還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同樣坐在大地獸脊背上的丹恒。
“沒事的,燭,他向我保證了不會對你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也不會詢問什麼不該問的問題。”
歎了一口氣,丹恒向面露淡淡絕望之意的瓦沙克做出了肯定的保障。
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厚道,但丹恒想瓦沙克果然還是需要和列車組以外的其他正常人建立一些友好的交流關系,不然他實在擔心對方如果下次想像雅利洛或是羅浮仙舟那樣下車提前解決星核,遇到原住民就隻能一言不合開打的局面。
他對瓦沙克想要瞞着列車解決星核的粗暴方式并無太大意見,隻是擔心對方會不會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因為社交能力上的缺陷而受到不需要的挫折。
【與其在這裡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安慰自己,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提升自己在燭面前的必要性,省得人家甯可帶一台叽裡呱啦的破鐘或是一隻隻會吃的黑鳥都不會考慮帶上你,小子。】
一聲不合時宜的嗤笑就此打斷了丹恒的自我說服,身為最初的飲月君,雨别不客氣地用事實嘲諷了一回丹恒。
“随便你怎麼說,我不會和一縷被燭的契約固定在持明之力的殘缺魂魄鬥嘴,這毫無意義。”
自從被迫以當事人的視角度過了那些會讓自己臉紅耳赤的回憶,丹恒就已經對這兩位總是看自己不順眼的前飲月君少了很多必要的尊敬,以至于他現在能夠頂着星好奇的眼神低聲反駁雨别,而不是像以前一樣逆來順受地當作什麼都沒聽到。
忍一忍吧雨别,他是你此次的轉世,如果把他腦袋打壞了那你也要跟着一塊受罪。
又一次念叨着對方不是自己能夠随意褪鱗的龍師,深知兩條龍吵下去也隻會讓丹楓看笑話的雨别好不容易忍住了把手中的重淵珠砸到丹恒腦袋上讓他别那麼多嘴的想法,權當大人不記小人過地冷哼了一聲,将龍尾又一次纏到瓦沙克的腰上不再說話。
丹恒和雨别的對話隻是跋涉路上一段不足為奇的小插曲,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兩位社恐此刻正在進行着一場汗流浃背的對話。
隻是一位是真的社交恐懼症,另一位卻是前者百般想要遠離的社交恐怖分子。
“别那麼緊張,閣下,以黃金裔的名義發誓,我真的不會對你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有些好笑地看着瓦沙克甯可坐在自己距離最遠的對角線處,也不願再多靠近自己一小步,白厄隻好單手放于自身踴躍跳動的心髒部位,再三保證。
雖然他應該為自己始終都沒有得到對方的信任而感到些許挫折,但瓦沙克那般面不改色地表現自己緊張的平淡模樣,他隻覺得很好笑。
簡直就像看到了黃瓜和阿格萊雅金線就應激逃開的賽飛兒,或是樹庭求學時慘遭那刻夏老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的遐蝶。
“我相信你的為人,但我隻是不擅長與其他人交流,并沒有為此感到緊張……大概。”
瓦沙克要承認一點,那就是不論對方是作為因為戀人與同伴的死亡才堅定了救世想法的救世主,還是這個文明中為了國度人民挺身而出的白發鬼,祂都不擅長應對這種白切黑再切白的厚實三重餡偏執狂。
雖然那些都隻是對方在這個文明中的異面同位體,但他們都擁有相同沉重的靈魂與使命,四舍五入自己也可以把白厄當作擁有了不同人生,會在命運洪流中做出不同選擇的他們來對待。
“這樣嗎,那麼請問這位自稱不會緊張的瓦沙克閣下,我們是否能在正常的交流範圍内繼續這次的談話?”
沒有戳穿瓦沙克聲音都在寒風中微微發抖的狀态,白厄神色得體地給祂找了一個鋪滿紅毯的台階下。
“要知道你的同伴,那位好不容易才點頭同意我倆單獨交流的丹恒先生正在不滿地看着我,你就這麼忍心我被對方一直盯着後背看?”
忍心,十分忍心。
瓦沙克雖然很想這麼說,但礙于在白厄如同太陽般燦爛的微笑以及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祂最終還是選擇了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遠離對方的逃避想法,緩慢挪動着自己比屍體還要冰冷的身體與對方平行而坐。
祂就應該和丹恒還有星坐在同一隻大地獸上組成萬能的無名客組合,而不是和隻熟悉對方同位體大概性格的白厄坐一塊,徒留尴尬。
“有什麼想要我回答的問題?”
原諒瓦沙克如此直白的詢問吧,此刻祂腦中浮現出的隻有遠在車廂裡的白汀,還有不見蹤影但至少還頑強存活的詭計咕咕鐘,對于要如何正常與白厄交流這件事,祂是半點無名客應該有的想法都沒有。
“這麼直接嗎……好吧,那我也不繞彎子了,我們以前見過嗎,閣下?”
敏銳地察覺到瓦沙克的态度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友善而有所軟化,白厄也沒有絲毫氣惱,反而是平和地順應了對方的抗拒心理,直白地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這是他想要得到一個對方肯定與否的問題,亦是在前面像辛勤的蜜蜂般引路的缇寶老師以及遠在奧赫瑪與元老院周旋的黃金裔領袖阿格萊雅同樣想要知道的事情。
他知道的,在被黎明機器普照的永恒白晝裡,每一位成功接受了火種的半神都會在泰坦殘魂的指引下跨越了黑潮與時光的侵蝕,進入過他與昔漣曾經在哀麗秘榭攜手進入過的無我夢境。
然後在鳥兒行走于大地之上,在大海流向天空的短暫美夢裡,承載着不同命運的他們與她們,都用各自的方式與知曉并記錄森羅萬象的祂在虛假又真實的西風盡頭裡創造了永不落幕的新回憶。
這是無名無姓的祂在一次白厄已經無法回想起具體過程的歡宴中輕撫着他的臉頰,親口告訴他與昔漣的事情,所以哪怕年幼的他不曾在夢境中遇到除了昔漣與祂以外的生命體,他直至今日也對此深信不疑。
然而直到那道将一切都化為泡影的悲劇平等地降臨在哀麗秘榭之前,白厄都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就此失去這張通向明日的入場券。
甚至就連這段現在不會在翁法羅斯的曆史書中占據一條注腳的記憶,都在日複一日的救世之旅裡逐漸變成了一杯用過去将未來毒害的酩酊時代。
好在這杯由愛的苦汁與辛酸交融的美酒在被負世泰坦背上的黎明機器完全曬幹之前,有着相似氣息與面容的祂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白厄力求諸事甄于完美,卻在涉及哀麗秘榭的事情上總是無法做到完美,這點自然也包括了他在面對瓦沙克的态度上。
“……我并不認為這是一個能快速拉進你我關系的好方法,來自哀麗秘榭的戰士,但如果你需要一個準确的答案,那麼你大可以把我對這個搭讪方式的否認當作我對這個問題的否定回答。”
從對方那雙澄澈的天藍色眼眸中看到了自身由淡金長發與深紫鬥篷構成的金紫色倒影,瓦沙克承認祂的确因為對方不按常理出牌的問題陷入了一瞬間的困惑,但也僅限于此。
祂不曾見過白厄,或者說樹上偶然蘇醒的祂曾經見過對方,隻是又像當初将毀滅的權柄給予■■■■的時候一樣,總是在渴求着何人前來的祂将這段命運之外的相遇變成了虛數之樹成長的養料。
但這些都與以無名客身份在寰宇中行走的瓦沙克毫無關系,祂出現在翁法羅斯的目的隻是為了保護星和丹恒在開拓探索的過程中不會受到緻命傷害,其他的事情祂一概不關心,也無需去關心。
“我并非想要用如此拙劣的方式拉進你我間生疏的距離,閣下。這是萦繞我心頭已久的一個小問題,但為此讓你感到困擾也的确是我的不對,所以還請允許我向你表達最誠摯的歉意。”
很有眼見地察覺到瓦沙克對自己有所隐瞞的事實,但白厄也沒有繼續追問,反而借此發揮了他最有利的臉部優勢,眼睛微微睜大,再稍微放緩一些語氣,用挑不出半點毛病的誠懇态度試圖将這件事悄悄揭過。
無人能抵抗一隻人形薩摩耶的全力撒嬌,至少4+2遺器裡效果抵抗共計為0的瓦沙克不能。
“我接受了……還有其他什麼想問的事情?”
拼盡全力才沒有把自身沒有沾到多少血漬的左手放到對方看着就很好摸的頭上用力揉/搓,瓦沙克強行控制着自己把注意力都轉移到前方正在帶路的缇寶身上,默許了對方想要把剛才話題就此帶過的想法。
他當然有,甚至要不是擔心瓦沙克會被自己已經積攢了十多年的問題吓到見人就跑的程度,白厄肯定會用那些想要得到一個準确答案的問題來無間隔地轟炸對方。
如果是缇寶老師或者是阿格萊雅,應該會在抵達奧赫瑪後用更加穩妥的方式來獲取瓦沙克的信任,但白厄他做不到,也無法做到。
光是想到對方與伴随着自己整個童年的祂存在着藕斷絲連的關系,白厄就無法抑制住那個與仇恨形影相随的願望再度萌發出新的枝丫。
但是他必須要冷靜下來,因為祂曾在夢境中說過,世界上有且隻有唯一一個祂,所以如果現在的瓦沙克不認識他,那麼隻要把對方變成認識白厄的祂就好了。
作為曾經的牧羊人,白厄當然知道要如何把一隻不受管控的黑羊歸于自己的眼下。
首先,就是要收起手中帶刺的項圈,展現自己無害的溫和一面。
“不知道閣下身上這套深紫色的衣服……是自己搭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