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晨忍不住感慨,果然是脫胎于母樹的衍生世界,這要是擱遠了看,說不定也是個水藍色的球樣。
說起來,也不知道二十一世紀的都江堰境内,是不是也有一個劉家村?
顧清晨一邊想着這些有的沒的,一邊帶着弟弟朝着村長家的方向走去。
劉成文剛過知天命的年紀。
他既是劉家村村長,也是劉氏一族的族長,身上還有個秀才功名,又在家中辦了個教書育人的私塾,因此在這十裡八鄉的地界上,極有威望。
可惜在原著小說裡,劉成文卻是個古闆守舊、冷漠頑固的反派角色。
“反派”長了一張慈眉善目的好人臉,看着顧清晨雙手遞過來的銅錢,好笑道:“晨哥兒這是何意?”
顧清晨來時便想好了說辭,誠懇道:“我原先不知道小晏常來私塾外聽課,昨日夜裡無意間聽他在念叨什麼‘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
顧清晨背不全,隻勉強背了幾句,便裝作難為情道:“小晏托先生的福,才有幸習得聖人之言,這銅錢雖少,萬萬是不夠給束脩銀子的,但還望先生不要嫌棄。”
二十六枚銅闆用細麻繩仔細穿成了一小串,末尾處還打了個吉祥如意結,比起私塾一年四兩銀子的束脩,當真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不過總歸是個心意嘛,至少态度是端正的,不能讓自家弟弟背個白嫖知識的名頭。
劉成文有些意外地眯了眯眼。
他當然知道顧清晏時常來私塾外偷聽,那麼大個腦袋就縮在窗戶下面,他雖然上了年紀,但又不瞎。
不過君子九思出自《論語.季氏》,他昨日也就隻講過一遍,這小東西竟然都記住了?
顧清晏則是一臉的懵逼,心想:難不成真是我昨夜說夢話念叨出來,叫阿兄給聽見了?可我昨夜也沒做夢啊。
劉成文出于好奇,便起了考教的心思。
他沒接顧清晨手裡的銅錢,隻開口讓顧清晏将《論語.季氏》給背一遍來聽聽。
顧清晨見目的達成,心裡高興了幾分,朝着有些茫然的弟弟投去鼓勵的眼神。
顧清晏不愧是有着狀元之資的天才,隻在門外偷聽了一遍,就一字不差地全都記住了。
童子束手而立,聲音清朗如雛鳳鳴,初時還有些拘謹,背到最後卻是自信飛揚。
顧清晨心裡是說不出的驕傲!
劉成文則由好奇轉為了贊賞,再從贊賞變成了驚喜,最後驚喜不在,隻剩下濃濃的遺憾。
“可惜了,可惜了啊。”
劉成文拍了拍顧清晏稚嫩的肩膀,感歎道:“此子天資不凡,若是有機會讀書科舉,必能金榜題名。”
顧清晨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努力裝作懵懂模樣,一派天真道:“先生,待我攢夠了束脩的銀子,可不可以送小晏來您這裡讀書,以後去參加科舉考試?”
劉成文看了目露期盼的兄弟倆一眼,心裡有些不忍。
猶豫片刻後,卻還是直言道:“讀書可以,科舉估計是不成的,父不詳,母不淑,沒個清白的出身,怕是連考場的大門都進不去。”
……父不詳,母不淑,這話說得可真難聽!
顧清晨覺得這胖老頭被作者寫成反派,當真是一點兒都不冤枉。
好在顧清晨是個理智的看客,他決定給反派一個解釋的機會。
穿着粗布舊衣的少年面色漲紅,眼裡閃過幾分屈辱,倔強質問道:“先生,我阿爹當年落難于此,幸得阿娘所救,兩人情投意合,結為連理,可您為何要百般阻攔,就是不同意這一門婚事呢?您與我外祖父還是族兄弟呢,不願為我阿爹作保落戶也就算了,竟然還将我阿娘也除了族,連累得我阿弟如今也沒了前程……”
想到上輩子他們兄弟倆的凄慘下場,顧清晨惶恐又心慌,隻覺得自己帶着弟弟飄飄搖搖沒個歸處,委屈得眼淚都快落了下來,将劉成文和顧清晏都給吓了一跳。
顧清晏趕忙同阿兄站在了一邊,恨恨地瞪了劉成文一眼。
劉成文覺得自己當真是好不冤枉。
雖不後悔當年的決定,可看着眼前聰慧懂事又無辜可憐的兄弟倆,劉成文心裡頭難免還是泛起了幾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