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港鎮,書記官公署。
萊昂書記官背靠皮革座椅,緩緩開口道:“你是說,那個邪惡的龍族又來了?”
“錯不了,”肯尼恭敬地站在書桌前,“那一頭五彩斑斓的粉發,我一眼就認出她了!”
“還有,上次那個管閑事的高級魔法師也在她身邊。”他憤憤道:“他們果然是一夥的!”
“她這次來是做什麼的?”萊昂書記官問。
“她上午在集市賣了些魚,我讓手下去搶了兩條,請書記官您過目。”
肯尼貼心地在桌上鋪了層白布,小心翼翼取出兩條還冒着寒氣的魚擺了上去。
萊昂用「生物鑒定」魔法鑒定了一番,随即閉目道:“是海魚。”
還有這種用于保鮮的冰魔法,在人類中很少見,但龍族可是與生俱來就能使用除神聖系以外的各屬性魔法。
“海裡的魚?!”肯尼大驚失色,“這麼說,她果然是……”
衆所周知,大陸上所有的海域都是水龍族的地盤。
沒人能踏進龍族的領域,更何況是從一毛不拔的龍族手裡搶東西了,就算是領地邊上的一根草也不行!
所以說,她的真實身份是——水龍族!
萊昂并沒有正面回應,而是繼續問:“她賣完魚之後呢,走了麼?”
“沒有,她接着又往奴隸市場去了。”
肯尼實在不明白她的意圖,“您說,她去奴隸市場做什麼,會不會又想搞事敲詐我們?!”
“你慌什麼?”萊昂冷冷看了他一眼,“隻要我們不接招,龍族再挑釁也沒用。”
說來有些龍族确實有豢養人類當奴仆的習性,若真金白銀來購買奴隸就不算違背法則,他們妄動反而會給龍族發難的機會。
“上次說過,她來做生意你好好盯着就行,别主動去招惹她。”
肯尼點頭稱是,“那……我就繼續暗中觀察了?”
萊昂沉思了一會兒,道:“你不是還欠她錢嗎,去還給她,順便問問她要什麼幫助?”
“啊?”肯尼犯了難,“您不剛剛還讓我别招惹她麼?”
“愚蠢!”萊昂拍桌怒斥:“招惹跟幫忙是一回事嗎!”
見手下還是不理解,他隻好明示道:“如果她要買奴隸,還有哪裡比尼古拉手上的貨更全呢?”
“她對黑市不熟,你要好好給人家介紹才是……”萊昂的眼神漸漸陰暗下來,“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肯尼愣了許久,才恍然大悟道:“噢噢!我明白了!”
這尼古拉憑借豐富的資源和狠辣的手段在布魯港鎮越做越強,行事嚣張,愈發不把萊昂書記官放在眼裡。
假如她真的是龍族,讓她去挫挫尼古拉的銳氣也好。
而如果她在弄虛作假,都用不着他們去出手教訓她了。
“萊昂書記官,您真是英明啊!”肯尼狂拍馬屁,然後扭捏道:“對了,那這錢……您看?”
眼見書記官黑了臉,他慌忙改口道:“沒事了,我這就去辦您交代的事!”
那可惡的龍族敲詐了他整整70金币,還有将近50金币沒還呢。
書記官沒有表示,這次隻得自己大出血了。
又瞄了瞄桌上的海魚,得,這20銀币也打了水漂!
暗自腹诽書記官的小氣,肯尼才念念不舍地退了出去。
萊昂眯着眼,這肯尼真是越來越不機靈了,空有一身小聰明卻缺乏大智慧,這事辦不好,再提拔一個新人上位也無妨。
——
布魯港鎮,奴隸交易市場。
伊檸看了一家又一家,心下感到無比的凄涼。
别人買奴隸,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而她買奴隸,是有心交錢,但貨不肯被交啊。
在交易市場,這些被買賣的奴隸通常有兩種身份,那就是農奴與自由民。
自由民,是擁有城鎮戶籍的居民。
他們受國家律法保護,享有人身自由權,通過私有财富的積累還能實現階級晉升,有機會加入各種行會甚至走上從政的道路。
倘若違反了國家律法,他們也會受到懲罰,輕則進行罰款,重則判處死刑。
假如自由民不幸破産,無力承擔城鎮的稅收,便會被驅趕成為流民。
如果不能東山再起,就隻能無奈自賣其身。
但他們仍握有最後的權利,可以主動選擇是否簽下身契,争取将自己賣到更富庶的領地生活。
所以這些流民對伊檸的邀約不屑一顧,要是去了那兒,不僅攢不到贖身的本錢,基本的溫飽怕都難以保障。
既然都是當牛做馬,何不選一個環境優渥的地方呢?
于是伊檸的選擇就隻剩下了農奴。
他們與領主都簽了身契,人身權歸領主所有,領主想要發賣他們,他們也不得不從。
可農奴也分兩種情況,一是簽了活契的奴隸,另一種是簽了死契的奴隸。
死契不必多說,就是将生死大權都交由領主掌握,這輩子都沒法有或不敢有别的指望了。
而活契的操作空間可就大了,雖然人身權還是依附于領主,但可以定制各種贖身的條約,讓農奴的生活有個盼頭。
比如制定一個年限,到期後能夠自由選擇是否續約;
或是直接定一個數,攢到多少錢就可以給自己贖身。
與自由民不同,農奴的孩子生來就是農奴,自己贖不了身不要緊,還得給孩子留一線希望。
因此大部分農奴簽的都是活契,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轉為死契。
領主為了吸引更多領民、讓農奴幹活更積極,大多也會采用活契這種身契。
以上兩種不同的情況,便導緻了二者身價不同,買賣方式也有所差異。
當買家購買奴隸時,奴隸的身契會被一同繼承并轉讓過來。
簽了活契的奴隸價格更低,但他們會樂意被賣到更富庶的地方,會有一個待價而沽的選項。
他們通常會跟負責買賣的管事合作,遇到合适的買家後會給管事一點好處。
反正買家那麼多,管事有好處收,自然願意讓他們挑一挑。
像伊檸這種衣着樸素的買家,加之把黑海地描述得那麼窮酸,他們壓根不會考慮。
法蘭妮倒是勸過她不要那麼誠實,先誇大其詞把人買來,等身契一轉他們也沒了辦法。
伊檸卻認為,她把人買回去是要齊心協力一起建設領地的,事先欺瞞得不到他們的信任不說,很有可能還會生出異心,成為不穩定的風險。
簽了死契的農奴就沒那麼多顧慮了,領主若不是十分缺錢,也不會把能肆虐壓榨的勞動力拿出來賣。
有人買就要盡快脫手,而且價格是一點兒都沒法談。
稍微年輕力壯一點的都要80金币以上,便宜的就隻剩毫無生産價值的老弱病殘了。
隻是看那些人病痛纏身的狀态,怕是都撐不到黑海地。
一些有實力的領主倒是會吩咐手下買這些人,但凡牧師救回來一個,就不會做賠本生意。
伊檸雖心生憐憫,但她的團隊并沒有像那樣能夠治病救人的牧師,萬一疾病蔓延,現有的居民都岌岌可危。
所以目前伊檸遇到的問題是,性價比高的“生奴”不願意被她買,沒有選擇權的“死奴”她又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