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年入六位數,可曲邬桐還是不舍得原價下單,在購物軟件上輸入關鍵詞,貨比三家地找出最便宜的折扣,吃一個雙吉芝士堡,再配上一包小薯和一對辣翅。
運氣好,她到店取餐時正巧遇上新一批的薯條炸出鍋,于是難得地收獲了一包熱騰騰的脆脆薯條。
躲進車裡,用食指與拇指撚着薯條塞進嘴裡,曲邬桐壓力一大就喜歡吃漢堡薯條。
大學期間,除卻那段在梁靳深出租屋内短暫厮磨的時間,每逢期末周,她總會在離學校最近的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裡點一份最基礎的套餐,然後尋一個僻靜角落,戴上耳機,吃兩根薯條,咬一口漢堡,安靜通宵苦讀。
在高油高熱量的幸福多巴胺懷抱中,曲邬桐就這樣熬過一個個due一個個期末周。
連接車内藍牙,在新出爐的這期《普通羅曼史》背景音中,她慢條斯理地吃完了這頓麥當勞,抽出濕巾擦擦手。
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曲邬桐習慣性地敲下對自己在這期節目中的表現的複盤,從一些不合時宜的停頓整理到更好更恰當的回答路徑的可能性。
垂眸,她将這一頁備忘錄讀了又讀,不允許自己再犯相同的低質錯誤,再将腦袋清空,開車去上鋼琴課。
今天的兩小時鋼琴時間是一如既往的愉悅。
曲邬桐甚至忍不住暢想,倘若将這個時空折疊一下,她是否能擁有截然不同的家庭,那個世界的她會不會成為一個鋼琴演奏家呢?
但成為心理咨詢師,也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嘛;晃晃腦袋,她截住越來越飄散與不切實際的思緒。
在上課前,曲邬桐在路邊超市随便買了袋糖果,拆封,将自己的口袋裝得鼓鼓囊囊的。
下課,又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豆丁們包圍,曲邬桐佯裝不經意地将糖果拿出,不出意料地收到了許多閃亮亮的可愛的目光。
給你蘋果味的。我要藍莓味的。草莓味的給她……
蹲下,幼稚地與這一群小孩們閑聊;曲邬桐嚼着藍莓味的軟糖,聽這個小孩抱怨自己永遠寫不完的家庭作業,聽那個小孩苦惱與同桌的争端。
風風火火的生命力将她的胸膛燙出一個洞。那些不知名的愁緒像煙塵一般緩緩漏出,曲邬桐短暫成為無憂無慮的小孩。
告别她的這群“同學”們,曲邬桐心情頗好地開車回家,時不時在方向盤上溫習新學的指法,計劃着什麼時候偷偷在客廳那架施坦格列泊鋼琴上實踐一下。
點開《普通羅曼史》的最新一期播客音頻,調整跑步機配速,梁靳深戴上耳機,開始跑步。
下班前,溫憑躍忽然轉發了一個鍊接給他,配文是“看來你很快就能有個名分了[呲牙]”
一頭霧水,梁靳深懶得理他,徑直點開鍊接,跳轉到播客頁面,節目标題是《普通羅曼史 | 與愛有關的一切》。
節目信息頁的第一行寫着“這期我們邀請到了Q大認知心理學博士曲邬桐女士與我們一起聊聊《與愛有關的一切》。”
忽然有些緊張,梁靳深幾次想點開音頻,又都猶猶豫豫地收回手。
深呼吸,還是點開了音頻,梁靳深難得不在狀态,跑着跑着險些亂了節奏。
聽到耳機裡她說“在成績至上的中學時代,我總以為我和他是競争對手”,他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曲邬桐的防備與針對太過于清楚,明明白白地敞開在那一雙上揚着的青色的眼睛中;讓他不發現也難。
隻是她的競争和她的人一般幹淨,隻盼着多讀點書多做點題來考赢他;絲毫沒有相關其他模糊的不可言說的競争辦法。
梁靳深常想:倘若中學時期的曲邬桐能察覺他的心事,她勾勾手指,他早就輕而易舉也心甘情願地成為她的手下敗将。
“曲邬桐的先生——我想我會這樣形容他,我也希望有一天其他人都會這麼介紹他,形容他。”
梁靳深也很喜歡她的這個形容。
而他要怎麼形容曲邬桐呢?
她永遠冷着一張素臉,臉上幹淨得連臉頰上可愛的雀斑都可以被細數,一頭自然卷短發讓人聯想到魔法世界的小女巫,背挺得闆直,下巴習慣性地向上揚起十度。疏離又驕傲。
遇見他時,曲邬桐總會直愣愣地用鴉青色玻璃珠般的眼睛盯着他,并不愛跟他說話。
卻莫名惹得梁靳深有滿懷的話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