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你現在反悔有什麼用?若丫那性子你清楚,她甯願翻牆也要跑,就算你妥協了,她心也不會在你這裡,你還能指望她以後?”
“昨天你做決定的時候就該想到了,不是嗎?當斷不斷,當心最後一個都保不住。”
“我知道了。”
賴桂枝痛苦一聲。
“你知道就行,從現在起,你聽我安排。”
朱鳳美見差不多,和賴桂枝說一聲,又走向常軍,“小常,嬸子為人你放心,應承下來的事沒有辦不到的。”
“隻是我們别耽擱了,先去找人要緊。”
“等找回來,什麼都好說,隻要你不怕麻煩,今天把人帶回去都行。”
常軍看着她,“行。”
頓了頓,他又說,“彩禮你們可以再開,我隻要她。”
——
幾個人在廚房裡談着人的買賣,林子裡,顧若撐着崴傷的腳逃得艱難。
她不可能讓自己嫁給一個瘸子。
能在她家還沒出事就找上朱鳳美做媒的人,也不可能是什麼好東西,真嫁了她一輩子都完了。
從窗戶看到人的那一刻,她就下定了決心,逃!
她必須逃,還要抓緊時間趕緊逃。
大舅三舅幾個表姐的出嫁,她早見識過朱鳳美的手段,那不是媒人,那是可以把侄女賣進大山裡的人販子。
一旦事情談成了,她要是願意,可能還有一身衣裳做嫁妝,不願意,說不定被灌點什麼東西,她稀裡糊塗的就跟了人。
所以,賴桂枝一走,她明知道她可能會再來廚房,還是毫不猶豫拿身上藏的鋼夾開了後門的鎖,不顧牆上會紮穿她手的玻璃片趴了牆。
但賴桂枝回來得太快了,她才剛翻上去,就聽到了她喊她的聲音。
這個當頭,要是被發現逮到就遭了,她沒猶豫,直接從牆頭跳了下去。
快兩米比她人還高一些的牆,她沒多做準備,又太着急,腳落地的那刻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痛,她腳崴了。
崴了腳,牆上的玻璃片太長太尖,她的外套不算厚,扒牆的時候,還不得不靠那些玻璃片借力,她手也傷了。
掌心的傷口一條一條,她也沒空看,胡亂往毛衣袖子裡一裹,拔腿便往林子外去。
顧家這片竹林不算大,往左走兩百米就能出林子。
但她不能走大路。
她先前聽到了,瘸子有車,她要是往大路走,沒多久就會被逮住。
大路不能走,小路能給她的選擇其實也不多。
通往鎮上的小路就那麼兩條,她能想到的,賴桂枝朱鳳美也能想到。
她腳崴了,賴桂枝朱鳳美卻沒有,隻要進到這林子,或者堵在哪條去鎮上的小道,她就完了!
賴桂枝現在急需要錢,絕不會給她第二次逃跑的機會,一旦被逮到,瘸子或者另外的誰,就是她的歸宿。
她會和大表姐那個村裡被賣的一些姑娘一樣,被套上鎖鍊,對外稱作瘋子被關起來,然後不停的給他們生孩子,直到她真的瘋了。
她不能被抓住,暫時也不能去鎮上,目前她的情況,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
隻是,她能躲去哪兒呢?
顧家在村裡名聲不好,顧良才殘疾後借着酒瘋上好些人家裡鬧過,沒少得罪人,這村子裡能收留她,敢收留她的人家不多。
大伯小叔家不用考慮,兩家都是怕麻煩的人,前不久才和賴桂枝打過一嫁的人,更不會幫她。
滿村子裡,她熟悉一些的人家,隻有邊上院子給她介紹過割稻活的肖大娘家,她去學過兩年裁縫的張奶奶那兒,和一起打過豬草的孟二嬸。
肖大娘那兒她之前已經去麻煩過人家很多次了,賴桂枝也借着這份關系去借過好些次錢,都還沒還完,不好再去了。
張奶奶前年腦溢血半癱了,現在她兒媳婦當家,她和他們并不算熟悉,會願意為了幫她惹上顧家幾條賴皮蟲嗎?
還有孟二嬸那兒也是,隻是一點打豬草的交情,她會幫她嗎?
但除了她們,她還能找誰呢?
誰能幫她呢。
幫了她,她後面又該怎麼辦?
昨晚為了勸賴桂枝放過她,她所有的錢走拿出去給她了,她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也沒有身份證,她能逃去哪兒?
馬上出林子了,面前出現兩條林間岔道,一條通向院子張奶奶家後面,一條是往孟家大院,顧若拖着痛腳的步子慢下來,踟蹰着。
她能去哪兒,能找誰,或者誰能一次借給她三千塊錢,讓她幹脆的和這個家買斷聯系。
錢。
顧若腦子裡倏然劃過一道身影,她看着面前兩條分叉道眼一定,再不遲疑往其中一條小道跑去。
不大的林子,她纖瘦的身影穿梭而過,另一邊,賴桂枝和朱鳳美也進了林子,賴桂枝看着竹子密紮的林子,張嘴焦急的喊道:
“若丫!”
“若丫,你在哪兒?”
賴桂枝這兩天哭得太多,嗓子早啞了,出聲嘶啞難聽也不大,朱鳳美在邊上聽得着急,她四處看一眼,竹林不大,也不算小,一眼望不到頭,她皺了皺眉,突然,她餘光瞥見一道影子晃過。
“那邊去!”
朱鳳美腫泡眼微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和賴桂枝道,随機迅速追出去,嘴上也出聲喊道:
“若丫!顧若,你出來,你能跑去哪兒?”
“你身份證沒有,要上街去流浪啊?”
“你要知道外面現在什麼都有,摸包的扒手,攔車的搶劫犯,街頭的混子,你長得這麼漂亮,說不定在街上遊兩天就被哪個拖進了巷子........”
朱鳳美陰恻恻又細尖的聲音響徹林子,顧若聽得頭皮一緊,她咬着牙,像感覺不到腳上的痛往前面奔得更快。
不知道跑了多久,又到了一條岔道口,是她上次和孟添孟龍分路的地方,左邊,不遠處便是孟添家和孟家大院,身後朱鳳美惡意的咒聲卻沒一點兒沒被甩掉,甚至在逼近。
那一聲聲“你去到鎮上又怎麼樣?沒有身份證,你就是個黑戶,買不了長途車票,早晚被家裡找回來,你是不是忘了你爸媽可以報公安找你啊?”在耳邊回蕩。
顧若聽得心不住下沉,拖着的傷腳像灌上了鉛,劇痛變成鈍痛,連帶頭都開始昏沉,眼前冒出白花,耳畔聽見她越來越重的喘息聲,也是這時,她看到前方大路上一道高大的身影,一霎,她眼睛亮起,高聲喊道:
“孟添!”
前方的身影倏然停下,擡頭直直往她看來。
顧若顧不得喘氣,開口便是一聲:
“你缺老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