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你,根本就不會再管那對父子死活,你還不到四十歲,以後的日子還長着,為什麼不能去開始新的生活,非得圍繞着兩個殘廢過日子?”
“什麼死了摔盆子,生前事都管不好,還管死呢,你能保證就那兩個窩囊廢的樣子,在你死的時候有錢給你買紙燒嗎?”
“别是一張席子拖出去了事。”
“你!”
賴桂枝沒想到顧若會突然發難,對她破口大罵,出聲更刺人,她震了震,瞪着她有些說不出話。
好半天,她捏着掃帚胡亂在地上劃了劃,憋着氣說:“我不和你說這些,你不懂的。”
賴桂枝就像一隻縮進蚌殼裡的蚌,叫不醒她,隻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顧若看着,徹底死了心,也沒心思再多掰扯。
她嘲諷的刺了聲,“對,我是不懂,不懂你腦子到底被什麼封建殘餘給裹了,自己往死路上走,也不讓女兒好過!”離開了窗邊。
賴桂枝餘光瞥見,唇動了動,剛想說什麼,卻聽院子外一道細尖的聲音響起。
“桂枝!”
“桂枝!”
是顧若二舅媽朱美鳳,這次的“媒人”。
“來了!”
還是一大早,人就來了,賴桂枝有些沒料到,她慌慌忙放下掃帚,趕緊要去開門,剛走兩步,她又想到人都來了,她房間門還上着鎖,要被看到,對方什麼都猜到了,但開了門……
她眼裡閃過掙紮,片刻,她咬咬牙,還是回堂屋去給顧若開了門。
“人來了,你也準備下,等下出來見見吧?”
顧若靠坐在床邊,聽到話她擡頭看了賴桂枝一眼:“見了又怎麼樣?我不滿意,不喜歡能不嫁嗎?”
當然不能不嫁。
“你不想見就不見吧,也沒事。”
賴桂枝不自然的說了句,想到什麼,她眼神閃了閃,突然不敢再看顧若,聽外面朱鳳美催得急,她趕緊帶上門出去了。
“怎麼這麼晚?我在外面喊了大半天。”
院門打開,朱鳳美手捋着被摩托車吹亂的燙卷進門,抱怨道。
“剛在屋子裡。”
“二嫂你們吃過了嗎?我以為你們會晚些來。”
賴桂枝從小沒了爹媽,在幾個哥嫂手裡讨生活長大,她對上朱鳳美一直沒什麼底氣,哪怕顧良才手沒廢那些年也是這樣,如今有求朱鳳美,她更不敢大聲了,語氣讨好。
她這樣,朱鳳美倒不好和她多計較,她回了聲:“吃了。”
“小常來我家早,早飯吃過也沒什麼,就上來了,他有摩托車,快,一會兒功夫,已經到了。”
說話的功夫,她身後穿卡其色西裝白球鞋的男人手裡拎着兩袋水果跟着進了院,跨門檻時他右腿微微繃直踮了踮腳,看到賴桂枝,他主動打了招呼:“嬸子。”
這時,朱鳳美也扭身介紹道:“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小常,常軍。”
“他可是有心得很,路上一直問我若丫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早起過來手上還拎着兩袋子東西,就我那天提了嘴若丫喜歡吃蘋果,他給記上了。”
朱鳳美一個勁兒的誇着常軍,賴桂枝卻在注意到他進門姿勢的時候眼皮狠跳了跳,她下意識往窗戶邊看了眼,沒瞧見顧若人,她才松口氣,勉強朝人笑了下:“嗯,進屋坐。”
上門就是客,家裡才剛被打砸過,什麼也沒有,稱得上家徒四壁也不為過,賴桂枝多少有些局促。
進到堂屋,她趕緊拉了兩張獨凳給朱鳳美和常軍坐,又去櫃子裡拿了年前讓顧若炒好的花生瓜子,麻辣胡豆出來。
“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這是先前若丫炒的,二嫂你們嘗嘗。”
朱鳳美坐下後眼睛先往四下掃了眼,多少有些咋舌,顧家的情況比她想的還要糟糕。
顧良才以前是做木匠的,家裡最不缺桌凳家具,如今這屋子卻空蕩蕩的,電視機,木椅,組合櫃什麼的都沒了,唯一擺着的一張桌子還歪歪扭扭的。
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家被打劫了。
不過打砸也和打劫差不多了。
朱鳳美心裡有了數,對這趟媒已經十拿九穩,聽到賴桂枝的話,她臉上故作驚訝一聲:“若丫做的?”
“她還會做這個?”
“小常,你嘗嘗,我那外甥女從小手巧,幾歲就上竈頭了,一手好廚藝,嘗嘗看合不合你口味。”
朱鳳美滿臉挂笑說着,先抓了一把瓜子到常軍手上,再自己也抓了一把磕起來。
“肯定合口味。”
常軍伸手接過瓜子,看上去忠厚的臉笑笑回了聲,旋即他似不經意的看了眼右側關着的房間門,“若丫不在家嗎?”
“是在醫院看她大哥?”
常軍問得突然,有些過于主動,把原本該朱鳳美問的先問了。
别說賴桂枝,就是朱鳳美也愣了下,很快她幫他打圓場道:
“小常也是對若丫很惦記了,之前就問起她,還問我,賭場的人來鬧事有沒有吓到她,說要幫忙找找路子和那邊說說,追債是一回事,上門吓人又是一回事了。”
“小常還有這一塊的門路嗎?”
賴桂枝頓時顧不得常軍的失禮急切,驚喜一聲,又忙說:
“若丫她在家,在屋裡呢,今天特意讓她留在家的。”
賴桂枝說着,看常軍坐着,寬大的褲腿遮掩着,不仔細看不會發現什麼,就起了身要去喊顧若,剛走到門邊,房門從裡面打開了,顧若走了出來。
屋子裡霎時一靜,常軍看到人,下意識站了起來,朝她笑了下:“若丫。”
顧若視線冷瞥過他臉,在他彎曲不正常的右腿上停一瞬,便轉向了賴桂枝,“這就是你嘴裡的好親事,把我嫁給一個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