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雙手捧到甯今是面前，灰白的眼瞳中閃着興奮的亮光。

“昭昭不要生氣，用這個，用這個捅進來，隻要你能消氣……”

甯今是感覺再聽下去他也要瘋了，不再和眼前的人廢話，轉身就跑。

……

和在蒼嶼山一樣，鬼打牆般的，不管他走出去多遠，最後都隻會繞回到小木屋前面，靈力像是被堵住一樣，根本催動不了。

關峤淵像一道無聲無息的影子，一直跟在甯今是身後。

這回他不像之前一樣态度強硬冰冷，可卻讓甯今是更加崩潰。

因為現在的關峤淵已經完全沒辦法溝通了。

無論甯今是說什麼，讓他放自己走，問他為什麼這麼做，關峤淵隻會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如同一條悄然纏上來的毒蛇，除了道歉就不會再說别的話了。

甯今是坐在屋裡反複深呼吸。

儲物戒裡能用的法器他全用了，甚至剛才實在太生氣，他真的一把奪過關峤淵手裡的刀，對着他的肚子狠狠刺進去。

匕首刺進去的一瞬間，關峤淵皺着眉，身形一晃，鮮紅的血液在素白衣袍上迅速蔓延開。

可下一秒關峤淵便露出比先前更癡狂的笑容：“對，就這樣昭昭，還可以再刺得深一點的……”

他輕輕握着甯今是的手，将匕首再往深處刺進去，聲音氣若遊絲：“隻要昭昭能消氣……”

甯今是瞪大眼睛，猛地收回手，他是快氣瘋了，但也不是真的瘋了！

匕首離開的一瞬間，關峤淵臉上似乎閃過一絲失落：“還有别的……昭昭，還可以用别的……”

“夠了！你離我遠點！”

關峤淵默默往後退了一小步，依舊是眼巴巴地看着他：“昭昭不要生氣，我不過來，我去地裡幹活，你休息……”

去地裡幹活？

甯今是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然而關峤淵當真從一旁的櫃子上取下一個草帽，挂在脖子上，一步三回頭地看着甯今是，沖他露出一個燦爛讨好的笑容，推開門去了小菜園。

甯今是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走到門口。

那個本應坐在九重天上華貴宮殿裡的仙尊，此刻頭戴着一頂舊草帽，手裡握着葫蘆水瓢，從一旁的木桶裡舀了一瓢水澆在作物上。

陽光下，晶瑩剔透的水珠墜在墨綠的葉尖，看着便讓人心情舒悅。

澆完水後，關峤淵挽起袖子，修長用力的手指揮動着鋤頭，一下一下在地裡挖着。

一個個圓滾滾的土豆被翻上來，關峤淵将它們全都撿起來，抖掉上面的土塊，放進竹筐裡。

若是忽略他的身份還有腹部那一大塊明顯血漬的，眼前的一幕的确算得上歲月靜好。

可如今甯今是看着，隻覺得匪夷所思。

關峤淵回頭沖甯今是一笑：“昭昭你看，好多土豆，我們中午，可以吃土豆炖雞。”

說着他又要去後院雞棚裡抓雞，一直沒有說話的甯今是突然開口問道。

“小紅呢？你把它怎麼了？”

當時他從蒼嶼山逃出來，給鸰鹞使了休眠術，這次被抓回來，直到現在他都還沒見到小紅。

甯今是不清楚關峤淵現在的精神情況，擔心他遷怒于小紅……

關峤淵微微一怔，除了說要離開，這是昭昭和他主動說的第一句話。

他興奮地微微紅了臉，趕忙回答道：“我沒有……小紅它，走了，你睡着的時候，它說它要回廆山，我便沒有攔它。”

甯今是想了許久才明白過來關峤淵說的“睡着”，是指那具凡人屍體在冰櫃的那段時間。

他沒有拆穿關峤淵的自欺欺人，隻是冷冷看着他在後院忙前忙後，轉身回到房間。

手裡握着的傳音玉佩沒有半點反應，關峤淵一定是對整個月暗山設了封印。

不過他現在已經不是之前那個無依無靠的小農戶，姐姐和二哥發現自己不見了一定會想辦法找他。

他就不信關峤淵能給每個地方都設封印，隻要想辦法離開月暗山，他就有機會和家裡人取得聯系！

甯今是深吸口氣。

沉住氣，不要激怒這個瘋子。

香味從廚房的方向飄來，過去關峤淵還是“阿玄”的時候，特别黏甯今是，走哪兒跟哪兒，連做飯都要貼貼，也順便跟甯今是學做了許多菜。

當時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甯今是甚至懷疑關峤淵學做菜學得這麼快，還做得這麼好吃，沒失憶前不會是幹廚子的吧。

看見關峤淵小心翼翼，讨好似地站在門口請自己過去吃飯，甯今是心中冷哼一聲，不可避免地想起當初剛恢複記憶時，這位尊貴的仙尊是如何“不食五谷”。

他望着那雙不再空洞沒有焦點的眼眸，終究還是忍住了冷嘲熱諷，走到桌子前。

關峤淵見他願意來吃飯，欣喜地說不出話，趕忙替他拉開凳子，又貼心地盛好飯菜，同時也給自己盛了一大碗飯，心裡仿佛流着蜜一般甜。

甯今是就是再蠢也看出來了，關峤淵這是在假裝沒恢複記憶前的樣子和自己相處。

或許是為了讓自己能放松警惕，又或許……

嫌自己現在的“真愛之心”不夠純粹，挖出來證不了他的無情道。

甯今是心不在焉地撥着碗裡的飯，還在想怎麼能讓關峤淵放自己離開月暗山，哪怕就一秒鐘也好。

關峤淵見他幾乎沒怎麼吃，小心溫柔地道歉：“對不起昭昭，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請你原諒我，我下次一定會做的更好！”

甯今是在心中歎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聽見關峤淵接着說道。

“等你吃完，我們，去鎮上看看徐先生吧。”

握着筷子的手一頓，甯今是擡頭，瞳孔顫抖地看着他。

“還有三姐、郭姨，她們，都想你了……”